滿眼的暗影，滿眼的暮光，看不見的黑泥，惡意湧動。

  ‘這裡就連我都無法幸免。’

  死木的未遠處，鱗片猶如青銅的生物，注視到了這一場戰鬥。它是時間之王的子嗣，時間監察者之一。這裡發生的事情，時光之河中上百條支流震動，它睜開眼睛，來到這裡。

  未來的它，通過時光之河的回流述說這裡一切已無法阻止，要他去找時間之王諾茲多姆，也許時間之王已經注意到了，但是它依然必須去一次時光之穴。

  庫拉迪爾借著夜色潛行，他隻想找到他的伴侶。熊怪已經被盟友吸引，北部村落守衛減少到了他能夠潛入的程度。

  獵魔遊俠的技藝只要能夠殺死扭曲之物，不限制任何手段。他有著遊俠的底子，又學會了暗殺之術。現在，就如學到的那樣，先讓這邊失火。

  他把魔法火油安裝在手弩上，特殊的藥劑瓶可以像射石那樣由手弩彈射。第一發火油打在瞭望塔上，木製結構猶如助攻；第二發，他打在糧倉上，乾草頂棚就像是送；第三發他瞄準最大的房屋，從開口的天窗打入室內。火焰熊熊燃燒，墮落熊怪們無可避免地陷入混亂，就算是知道有襲擊者靠近，但是它們也無法找到。

  庫爾迪拉偷偷地摸進村落，把路上能殺掉的熊怪全都解決。他看見他的伴侶，菲安娜被關在圖騰下的籠子中，看守都被引去救火了。

  “菲安娜”庫爾迪拉劈開鎖頭，一把抱出暈厥的伴侶，卻被一根藤條給拉住了。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居然設有報警’庫拉迪爾一手托住伴侶，一手抽劍揮砍，綁在伴侶腳上的藤蔓應聲而斷。他犯下了錯誤，很快就有報償。先是一聲奇怪的嘶吼，接著整個村落都用嘶吼回應。

  ‘暴露了’庫爾迪拉把伴侶往背後一背，右手腕上彈出一卷鋼絲在手，連續地纏繞上數圈，把兩人緊緊地綁在一起。於是，雙手握住雙劍，迎向衝來的熊怪武士。

  “勇氣所鑄，此為秩序之身”

  他現在不能如訓練中那樣靈活，躲閃動作也被限制，就連揮劍也因為肩上的重量有一點走形，但是他絕渾身仿佛騰，力量和體力都突破了極限。

  ‘至少，要讓菲安娜活著’西面有一條被墮落熊怪當成水源的河流，順流而下就可以逃脫追捕，就像那時菲安娜把他送入河流一樣。

  砍殺十數個攔路熊怪，庫拉迪爾跑出了村落，雙劍淌血，渾身赤紅。他大口喘息，像是鼓風一般，一口氣跑出了上千米。勇氣祝詞效果逐漸消失，疲勞抗性也是有數的，只能支撐自身重量無所消耗，若不是伴侶的重量，他不會疲勞如此快。

  獵魔遊俠有三道祝詞，意志，勇氣，靈魂。前兩道祝詞他一天只能使用一次，第三道祝詞，一生只能用一次。

  身後，熊怪緊追不舍，庫爾迪拉卻知道，很快就能逃出生天了，他已經能看見河面倒映的月光在蕩漾。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庫拉迪爾的靈視裡，無處不在的墨色暮光忽然大漲，像倒流的瀑布一般由下而上傾瀉。

  暮光中，紫色的霧氣大起，很快庫爾迪拉就連自己雙手都看不清，原本屬於森林的聲音，還有熊怪的吼叫，全都消失殆盡。除了自己的呼吸聲，還有心跳什麽都聽不見。

  “哈哈哈哈，我是清醒的夢境

  你們噩夢中的怪物。

  千面的惡魔。

  在我的真正形態下顫抖吧！

  在死亡之神面前屈服吧！

  看吧，你終究在我面前畏縮，向死亡之神頂禮吧”

  ‘不能回話，也不能害怕，扭曲之物總是在你心有破綻的時候乘虛而入。’庫爾迪拉想到多裡安的教導，穩住心態繼續向前，名為多裡安的人類講過這個怪物：‘如果那個怪物真的那麽容易出現，世界腐壞的程度就不會如此。’

  “你幹嘛要拐走我的仆從。”

  聽到貫腦的低語，一把細長的觸須忽然從肩膀上滑落，庫爾迪拉渾身一抖，轉頭，左肩上，伴侶變成了怪物，原本金色的發絲變為一根根觸垂到他的胸前。

  ‘都是夢境，都是幻想’庫爾迪拉閉上眼睛，重新堅固起他的理智之牆，一會兒猛然睜開，還好，伴侶恢復到了精靈的模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抓住你了。”

  幻象剛剛破除，哐當一聲，他右手持有的劍落到地面，砸出金石相交的聲音。

  ‘這是我的手？’庫爾迪拉低頭，看到的卻是一根粗壯的觸手。

  “你的末日也為時不遠了”

  ‘這麽快就到了絕境’是不是幻像，庫爾迪拉自己清楚，就在剛剛，他動搖了，理智之牆之所以還沒有崩潰，是因為啟迪的力量在保護。

  ‘我還有最後的祝詞可用，菲安娜，至少要讓你活下去。’

  庫爾迪拉左手握劍的手指，捏得發白。

  “靈魂所鑄，此為秩序之魄。”

  最後一個祝詞，在他的口中念出。

  這一刻，右手上燃燒起蒼白的火焰，真菌樣的觸手外殼猶如融化的石蠟，在重力拉扯下，一點點地從他的右臂脫落，露出原本的手臂。

  “這就是保護你理智的力量？你逃不掉的”

  灌腦之聲，越來越遠，同時伴隨而來的紫色霧氣也在月光下消散，暮光像是下落的紗簾不成為阻擋。

  得救了嗎？還沒有。

  ‘原來衝出村落之後，我一直在原地，從來都沒有遠離過，更無論看到河邊的月光。’

  庫拉迪爾環視一圈，幾十個熊怪，還有十數個真菌樣子的怪物包圍了他。

  靈魂祝詞的效果還在，蒼白的火焰蔓延上劍鋒。頓時，周遭點亮得像是白晝一般，他雙手握緊，抓住了烙鐵般的劍柄。

  忽地，庫爾迪拉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

  “殺！”

  蒼白火焰濺射而出，落到敵人身上，燒穿一切敵人，同時燃燒得還有他的靈魂。

  視線越來越模，感覺也漸漸鈍化糊，敵人卻還有一半。

  ‘我要死了嗎？’庫爾迪拉的身體此時只能像是快要壞掉的機器一般動著：‘好想再聽一聽菲安娜的聲音，故鄉的大地和風，對不起，菲安娜。’

  “吾主吾父，您是我唯一的主宰，您是秩序之源，您是生與死的調率者，您的偉大無處不在，奴仆向您祈求，拯救我等於此絕望危難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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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地灰熊之丘，到處都是燃燒的火焰，森林，動物，河流，還有風，萬物發出難受的呼吼，連天空被灰塵染成褐色。

  “我為什麽會在這裡？”庫爾迪拉躺在地上，曾今的遊俠仰望天空，喃喃自語。

  他想起來了，使用靈魂祝詞之後，他死了，不過最後的願望也得到了滿足，他聽到了伴侶的聲音。

  “迪拉”一個熟悉的身影抱住了他。

  “菲安娜？”

  “是我”

  熟悉的伴侶留下兩行清淚，庫爾迪拉默默地用拇指為她擦去。

  “對不起，我沒有救到你”

  “不不是這樣”

  “我愛你”

  “我也愛你”

  一對情侶激動得相擁。

  “咳咳咳。“

  “呼-呼-呼。”

  “咕-咕-咕。”

  “多裡安？熊靈，長老，你們也死了嗎？”庫爾迪拉身體一抖，就坐了起來。

  若無旁人恩愛，實在讓人看不下去。

  “我來解釋一下”多裡安說道：“我們成功了，你也死了，不過菲安娜把你的靈魂又拉了回來。”

  “菲安娜？”

  “對，我主啟迪並非你一人，菲安娜也是被啟迪者。”

  “所以我復活了嗎？”

  “不你現在是菲安娜的亡者之仆，今後你們將共享命運。”

  “共同的命運？”

  “生與死的糾纏。”

  “只要在菲安娜身邊就好”庫爾迪拉並不在意這些。

  “靈魂祝詞也不能再用了，除非你想燒毀菲安娜的靈魂。”

  “我懂了”庫爾迪拉鄭重點頭。

  多裡安點頭，轉向女方。

  “長眠引者菲安娜”

  “多裡安大導師，請說。”

  “今後去哪裡？做什麽？你們自己決定，但是記住，長眠引者是我主調率生死的代行者，無論何處，無論何時拯救靈魂也是拯救自己。”

  “您要走了嗎？”

  “是的，分離之時，已經到來。”

  多裡安說著向後一跳，輕盈身軀化為夜鶯，投入樹梢。

  “意志所鑄，此為秩序之劍。”

  只有一聲聲祝詞在林間來回晃蕩。

  熊靈望著那身影消失，歎到：“世界總是在不停的變化。”

  一轉眼，擺擺尾巴，奔跑遠去。

  “都走了，我也離去吧，部族還有許多事情在等我。”熊怪長老晃晃悠悠，胖胖的身子慢慢地下了山去。

  “就只剩我們了，迪拉。”

  朝陽升起，兩精靈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