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眉飛色舞,激動道:“我是低賤的身份,哪敢稱得上一聲好漢,大爺你願意和我喝酒,真是快意,快意。”
“好漢子何時講什麽身份?我蕭某前不過是一個乞丐,後也是人人喊打的契丹胡種,又有什麽身份看不起別人?”蕭峰大笑道:“你現在知道我是契丹人,還和不和我喝酒?”
“大俠是契丹人又如何?我見大俠,是我願意欽佩,效仿的哪一類人,就連規矩都拋到腦後去了,何況區區身份。契丹就沒有好人麽?”小二振奮道。
蕭峰聽了大喜,兩人把酒暢飲,隻覺得往日的憋屈,煩悶,都拋到腦後去了。
“那些惡人們猖狂,得意,卻不知道英雄好漢豈是鎖得住,縛得了的!那客人奮臂之下,把鐵鏈掙斷一截,握在手裡,揮手打出去,把那幾個臭蟲黃蜂,打得筋骨俱碎,我聽到勁風從我腦袋上掃過去,那疤臉就紅的白的,濺了我一身。”
“痛快,痛快啊!”蕭峰大笑道。
“那客人看得我發抖,就從後面拿了一壺熱茶給我,又把他的衣服解下來,披在我身上,為我擦去那些髒汙,他對我說:‘小兄弟,今日對不住了。’我那時想到,哪有什麽對不住的,他願意跟我說一聲抱歉,我死了也是甘心的。”
“我看他裡面的衣服漏了出來,是一身紅色飛魚服,這我常見過,路上來來往往的,都是大宋的官兒,大爺,你見過這樣好的官嗎?”
蕭峰歎息道:“這想必就是禁武堂了,他們的都督為我洗清冤屈,找到了我的大仇人,沒想到,大宋官府也有這樣的好漢,禁武堂名聲不佳,可我從未聽過他們犯百姓一絲一毫,今日想來,能有這樣的好漢,禁武堂,想必也不是什麽惡地。”
“手下能有這樣的好漢,他們的都督陳昂,想必也是一個極為了不起的人。”
小二道:“我見過他們的都督!”
“哦?是個什麽樣的人。”蕭峰好奇道。
“我沒看見他人,可我聽到了他的聲音。那客人整理好之後,遠遠地來了一個喇嘛,看見他的衣服,上來就動手偷襲,那喇嘛好厲害的武功,客人雙腳的鐵鏈沒有去掉,落在了下風,我在一旁想要抬手潑他一臉熱茶。”
“沒想到那喇嘛一揮衣袖,就把茶水送了回來,擦著我的臉撞在了牆上,他說道:你這宋人,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他抬手發出三道刀氣,砍得我棚子裡的桌椅,碎了一地,我靠的近些,就感覺一股熱風吹到我的臉上。”
“鳩摩智!”阿朱驚呼道。
“就是他,我聽到過他的名字。”小二道:“他武功好厲害,肉掌砍倒鐵鏈上,能劈金截鐵,客人腳下不便,他就遊走著,遠遠的發刀氣,不一會,客人就左支右擋,精力不濟了。這時,我聽到一個聲音。”
“在道上,遠遠的傳了過來,我看不見那人的影子,只聽見他說:‘鳩摩智,你跑這兒來了!’,那喇嘛嚇得臉都白了,拋下客人就要跑,結果身子還沒出們,就被打在了地上。他趴在地上,動彈不得,我看了過去,一顆小石頭鑲在他胸口。”
“若不是那喇嘛胸口還在起伏,我都以為他死了。但無論我怎麽喊他,他都不答應,我大著膽子扇了他一巴掌,他都沒反應,摸他脈搏,倒是有力的很。”
“這人是被一顆石子,打得閉過氣去了。”蕭峰恍然道,“那喇嘛的武功,絕不低,竟然不是此人一合之敵,被一顆石子就打暈了過去,那陳昂的武功,究竟厲害到什麽程度?”
“那鳩摩智我知道。”阿朱道:“他是我家老爺的好友,捉了段公子去燕子塢,聽段公子說,他一個人便逼得大理天龍寺的高僧們,不得不將祖傳的劍譜焚燒,我見過他出手幾次,都是輕而易舉的,拿下了對手,是個很厲害的人。”
“我記得陳昂就在燕子塢,阿朱你還是從那裡逃出來的,他那人怎麽樣?”蕭峰問道。
阿朱皺眉,“他的武功很可怕,你要是沒有親眼見過,絕不會相信世界上有這樣可怕的武功,但樣子看上去,卻年紀輕輕的,不比段公子大上幾歲,說話很溫和,但有時候卻能氣死人。他跟我們說話的時候,是溫溫和和的,但是對公子爺他們,就毫不客氣。”
“我和阿碧逃出來的時候,其實是他們並不在意我們,除了幾位家將,燕子塢中的侍女,仆人都是來去自如的,我有幾次看見他在讀書,樣子可比公子爺專心多了。我很少看見他練武,卻常常聽他吹奏音樂。”
“你要是聽見他的琴聲,絕難想象,這種清曠的聲音,是出自他手下。想來想去,我也不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小二恍然道:“我沒見過他,但客人卻極為尊敬他,我看見客人將喇嘛扛起來,遠遠地喊了兩聲:‘都督!’神情很激動,眼睛滿滿的是欽佩和喜悅,客人遠遠的看了幾眼,匆匆的回到屋子裡,囑咐了我幾句話。”
“他讓你幫他送這張字條?”蕭峰道。
“他給了我一些銀子,說是賠償我的損失,說他和人約在了這裡見面,卻不能去了,於是就留了一張紙條給我,托我轉交。”小二回答。
“那他托付的人沒來,你可怎麽辦?”阿朱擔憂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若不來,我就十年二十年的等下去。”小二笑道。蕭峰皺眉,那可怎麽行,你年紀輕輕正是大好時光,我幫你看看,是誰要來。
當即不管那麽多,打開紙條,卻見上面寫著“卓先生,見字如面。”
“朝朝有日出,今日之約,又何妨改為明日之明日。人不負我,我又怎能負人?恩仇舊債,隨時可清,弟再來時,即我遠遊日也,兩家血債,曠日久多,靈鷲一宮已成昨日黃花,首惡以除,弟遷怒於無辜,君子所不為也。一字慧劍門,弟當為掌門,約戰一事,就讓它化為流水,功名不負,是以照耀千古者,惟義氣二字而已。魯能拜首。”
蕭峰恍然道:“原來,他叫魯能,這人我知道,是昔日一字慧劍門掌門之子,這卓先生,想必就是他的師兄卓不凡了。看信上所說,似乎他為了掌門一事,和卓不凡約戰,又不肯赴約,這約戰一事,似乎又和靈鷲宮扯上關系?”
阿朱道:“這有什麽不明白的,想必這魯能根本無心掌門之位,甚至對卓不凡有愧疚之心,只是為了阻止他濫殺無辜,才出手爭奪掌門,只是權宜之計,如今人家不想和師兄比拚,所以遠遊避開他。”
蕭峰歎息道:“果然有情有義。小兄弟,這卓不凡不知道什麽時候才來,你真的要等下去嗎?”
“我會等下去的,不過我相信,那客人還會再來的!”小二笑道。
“你叫什麽名字?我等會上去,遇見他,跟他說一聲。”蕭峰問道,他正要上少林,想必也能看見這個魯能,“我叫洪七。”小二喜道,“那客人問過我的名字,大俠你跟他說我的名字就是。”
兩人告別了洪七,直上少林而去。
還未到少林門口就聽見前方沸反盈天,數千人鬧哄哄的大喊道:“星宿老仙,歌德天地,威震寰宇,古今無比!”
幾名身穿飛魚服的騎士,擋在他們面前,“禁武堂令,再往前一步者,格殺勿論!”
當時就有人大笑道:“禁武堂是什麽東西?也敢擋著老仙的道路!”“老仙神威,你們還不快快拜服?”“從來只有我們星宿派命令別人,你們竟敢喝令老仙?”
丁春秋冷笑道:“你們是何人門下啊!莫擋著我的法駕,快快讓開,不然妄送了性命!若是不讓開,老夫也不難為你們,喝了我這杯銷魂酒便是。”
他沉吟片刻,看見禁武堂仍然肅穆以待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好好,看來中原很久沒有人知道,老夫的威風了。”一抬手,一道勁風,夾雜著劇毒就往幾人身上打去。
當頭的飛魚騎士,伸手一抓,就在勁風中,抓出了一灘毒水,渾不在意的灑在地上,冒出茲茲的白煙,他忽然對丁春秋身後行了一禮,讓開了身前的道路。
丁春秋驚疑不定中,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讓一讓。”
丁春秋眼神一凝,猛然出手,雙手一揮就抓起身旁的一位弟子,朝那聲音砸去,可是還沒等他落下,就看見了一道寒芒,流光乍起。
恍然間,他看見一點銀芒鑽到他胸口裡,可是那速度太快,他看不清楚,隻感覺心口一涼,一點熱氣散去,整個人都沒有力氣。有些無力的,搖搖晃晃的站在地上,腳下發軟,即使那人從他身旁走過,他也沒什麽反應。
一眾星宿派弟子,看見那人徑直走到飛魚騎士前面,被幾人抱拳行禮,道:“參見都督!”迎上了少林寺去,而丁春秋還在那站著不動,不由得上前恭敬道:“老仙?”
那名弟子小心的拉了拉丁春秋的衣袖道:“老仙,就放他們上去嗎?”
沒等他問好,丁春秋就轟然倒下。
眾人只看見,走在最後那個姑娘回頭看了丁春秋一眼,嬌聲道:“都叫你讓一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