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無劫聞言微微一笑道:“我和三位師兄來自一個窮鄉僻壤的小地方,但就算再無知,天庭的威名,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我們實驗法術,遁光一時迷失,誤落此地?不知道此處是何地?為何又有這麽多神仙往來……我們那小地方,平日裡見得一個駕雲的同道都稀罕。”
“你背後三個,一身鬼氣深深的,滿身的血腥味……看上去就不像好人!”小青躲在白衣女子的身後,狡黠笑道:“誰知道是不是想混進今日盛會中,準備造反作亂的逆賊?”
白衣女子小聲勸阻道:“小青,不得妄言!”
“姐姐……看他們四個明顯有求於你的樣子,估計是想套咱們的話呢!這些人來歷蹊蹺,若是給他們套去幾句機要,後面要是鬧出了亂子,豈不是牽累我們……還是把話說直白點好!”
梵無劫聞言尷尬一笑……他確實想套話呢!別的不說,先把這裡是哪裡?又是哪個時代搞清楚了!免得下一刻洪荒天裂,太古妖庭穿越時空而降,將這一片祥和的盛會畫舫,變成血肉成泥的戰場,逃都沒法逃!
他身邊的血屠魔君卻嗡聲嗡氣的說:“小姑娘,你不要說,我們三兄弟都是老實人,平生就沒有做過什麽惡事!只有這位四弟生來不太安分,口舌油滑,不夠老實!”
小青冷笑道:“你一身血腥氣濃重的化不開,渾身煞氣隱隱,看上去氣勢凌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殺才,還敢有臉自稱老實人……還有你旁邊那個白臉,冷冰冰的不假顏色,豎起劍眉來,一股鋒銳之氣撲面而來,顯然是走斷情絕性那種道路的劍仙一流……這種人向來六親不認,狠辣至極……那個道袍小白臉,倒是有些正氣的樣子,但跟著你們混在一起,也絕不是什麽善良之輩!”
“還有你……”小青回頭盯著梵無劫道:“油嘴滑舌,身上的傲氣掩蓋都掩蓋不住,一看就知道是那種盛氣凌人,唯我獨尊的門戶出來的人,養了一股子不合時宜的驕縱之氣。他們三個雖然惡聲惡氣,卻還算穩重,你和他們看起來就不是一路人,如今居然認作兄弟。”
“其中沒有貓膩才怪!”小青一皺鼻頭。
梵無劫歎息一聲,抱拳道:“小弟的這位大哥,人稱庖屠,家傳一門屠宰手藝,別看一身血腥氣,滿身煞氣,其實都是整日忙於活計,難免沾染一些。小弟的這位二哥,性格如此,雖然表面不苟言笑,卻是極講義氣,乃是遊俠出身。”
“小弟這位三哥,卻是讀書人,風流騷客,家裡有一大片火棗林。”
“唯有小弟我,乃是破落戶兒,敗了家業,與三位哥哥行走四方!”梵無劫抱拳道。
“好口舌!”小青冷笑道:“任你百般擺弄口舌,我就是不理……姐姐,我們走。別沾上這幾個麻煩玩意兒!”
白衣女子卻隻按著小青的手,柔聲笑道:“小青,就算有麻煩,我們站在這這麽久了。早已落入他人眼中,也解釋不清。”她回頭對梵無劫等四人道:“幾位莫非也是聽聞銀河水師出巡本地,天庭巡查使代天庭巡視本界,前來獻藝,博一個出身的異人高士?”
“銀河水師出巡?”梵無劫幾人相互對視一眼,還是梵無劫接過話道:“天庭的巡查使?莫非就是那位紫陽帝子?”
白衣女子笑道:“正是那位紫陽帝子……我們也不清楚是紫陽帝君的哪位帝子,隻道身份尊貴無比,這天南明夷域也不過是洪荒之中的一處荒僻小域,天庭銀河水師巡視洪荒,多少年才輪到本域一次,故而每逢此節,都熱鬧無比,這天庭巡查使來巡天,在本界有一名目——喚作承天盛會。”
“天庭的巡查使,有察舉地方之責。所以常常有異人高士,在承天盛會之時顯露些本領,投效巡查使,希望得其舉薦天庭,掙得一個出身!”
白衣女子不知是否是有意的,避開了探究幾人跟腳來歷的試探,只是說一些眾所周知的信息,但卻為梵無劫幾人補上了破綻,天南明夷域雖然只是洪荒一隅,卻比後世任何一座諸天都要廣大。今日乃是天庭巡查此地的大日子,不知多少旮旯角的修士仙人都會趕來,人員往來複雜之極,根本無法查清每一個人的來歷。
白衣女子說的不多,卻恰好交代了何時何地,還有意無意給幾人補充完整了那套來歷……
這下——聽聞天庭巡查使視察明夷域,為了得其舉薦,獲得天庭冊封,幾位從荒僻偏遠,沒有來歷的地方趕來的散修,結義兄弟,踏上了這座畫舫——這般的來歷,就沒有太明顯的破綻了!
梵無劫等人卻也知情知趣,得了那白衣女子的暗中漏風,就不再騷擾人家,免得帶去什麽麻煩。
洪荒大地極為廣闊,梵無劫也是第一次看到洪荒的全貌,他所在的畫舫行空,行駛在極高的九天之上,在諸天世界中,幾乎是小世界的九霄窮空之處,但在這裡,不過是剛剛觸及雲層罷了,船下便是雲海,雲海中有極高的神峰俊嶺的山頭破雲而出,俯視雲海。
畫舫行在山頭之間,宛如遊在峽谷中。
從畫舫往下看,兩邊是萬仞的石壁,極勁的罡風穿梭在雲層下,打磨著那些神峰俊嶺的石壁,淬煉出宛如青玉的瑩潤色澤,梵無劫只是目測那畫舫底下的罡風層,便辨認出了幾道在諸天萬界都屬於境地奇凶的絕風。
諸如坎離冰魄罡風,乾天碎骨罡氣,三界凍絕流風……
這些天風罡氣,等閑天仙遇上了,也不免手忙腳亂一番……這裡這麽多仙人,乃至未成仙的修士,都是通過神山腹內的禁製通道,上到了罡風層上,氣流穩定的雲海,然後轉而乘坐畫舫飛舟,乘騎各種飛天座騎。再落魄一些的,就隻好駕個雲,騰個霧,最後連雲頭顏色也不正的,就只能裹著一陣黑風,驅著妖風往來……倒也不受歧視。
這些穿過了罡風層,屹立在雲海上的山頭,有的被整個打磨成巨大的青玉白玉一般的山城宮殿。
還有栽培仙草瓊花,儼然一處宮觀園林,雲海孤島的山頭,往來的仙家駕鶴驅龍,比起諸天時期的仙人實在瀟灑的不可以道理計……特別是梵無劫仔細觀察,發現這裡稍微精致一些的法寶飛舟,具是先天之物所製,在後世珍貴萬分,道君都要用來小心交易的先天之物,這裡多到不說如泥土一般泛濫,也是人人都用得起,並不覺得珍惜的程度。
無論是仙人的坐騎,還是山頭上往來奔走的飛禽走獸,都盡是前古物種,奇珍異獸。
龐大的飛舟畫舫,都是用海量的十萬年,百萬年神木堆積起來的,雕龍刻鳳,依附的禁法雖然威力強大,卻完全依靠材料的性能,似乎這裡的製器的神匠都不惜物料,反而愛惜工本,許多禁法雖然威力強大,卻能一眼看出都是沒有精心打磨過的,後面的祭煉保養也不甚用心。
讓梵無劫看了心裡如同刀剜了一樣。
梵無劫心裡捶胸頓足暗道:“我們梵家一片百萬年火候的神木林,都是家族底蘊,與梵天界共存亡的禁地啊!我小時候那是多受寵?動一動那些神木的枝枝椏椏也是要挨打的!你們就拿來刨花……還鏤空雕刻……鏤空不但廢料,而且還降低結構的強度……就為了那一點點的美觀!”
“浪費啊!為什麽天道不天打雷劈死你們這些浪費精?”
梵無劫嘴角抽搐,血屠魔君也顧不上理會他,他盯著不遠處一位仙人座下的龍獸,低聲道:“那是真龍吧?”
“血統很純啊!”無生教主也悄悄說。
“那頭貔貅也不錯,哇!好神駿的開明獸……這是碧眼金狻猊吧!騎著它的居然只是一個天仙……老二幫我掩飾……老夫去去就來!”自詡老實人的血屠魔君眼睛都紅了,拎起隨身的天魔化血刀,幻化了一個斧子的摸樣,就要悄悄摸上去。
元育連忙拉住他:“正事要緊……莫要生事!”
這時候一名天將打扮的神將騎著一匹避水金睛獸,踏著雲海就過去了,這只有著避水之能的先天生靈,奇獸異種踏著雲海,驅水的異能在雲海上掀起浪頭,送著那位金甲神將遠去,元育手中一松,當即一愣,眼睛也有些發紅。
“這些上古異種,到處都是上古異種,還有太古物種……先天神獸,滿地都是啊!我當年為了弄一點龍血,冒險得罪四海龍族,殺了他們一個嫡系水神。被追殺的諸天界海到處亂跑,廢了我八個假身份。這裡的人光明正大的騎啊!”
血屠魔君痛心疾首:“他們就不怕得罪四海龍族嗎?”
“原來那票案子是你做的!”元育恍然揭開了諸天萬界又一宗懸案,但還是低聲道:“我們那時候,四海龍族的嫡系有多少?現在有多少?龍性本淫,洪荒的龍種只怕現在還有些泛濫,自己親近族人都照顧不過來,哪裡顧得上這些野種!”
梵無劫這些人畢竟是見識過大場面的,這裡修行物資豐富到泛濫又如何?他還親眼看見過宇宙毀滅,萬道歸墟呢!
這時候卻要微微平複心情,關注起真正要緊的那件事來。
梵無劫借用宙光藤的一縷威能,凝聚宙光真水於那一雙眸子上,便能看到周圍的人在時光長河上的投影,過去未來的影子。他對洪荒時代十分陌生,對這裡強大至極的先天宙光大道,乃至三千大道都有一些不適,頂著三千大道磨合不良的壓力,也能勉強看的清楚明白。
這些來來往往的仙人修士,雖然道果境界大多都在他們之下。
但比起諸天時期的同等修為的修士,卻都普遍強大數百倍,乃至數萬倍這個區間內的巨大落差,那是從資源上,到對大道的領悟把握,到心性磨礪,到眼界,到體質肉身,到資質悟性的全方面落後。
而且這些修士的習慣也不同,諸天萬界的修士,爭鬥鬥法,生死搏殺非常頻繁,絕對不會讓人抓住自己的破綻,所以往往修煉的神通,拿手的手段都花樣百出,十分的繁複,等閑不會讓人摸到自己的老底。而洪荒的修士仙人,爭鬥鬥法,似乎並不頻繁,大多都隻修煉一門拿手神通護道,法寶就算煉製了許多,大多也是專心祭煉一件。
他們追求的是少動手,一旦難以退讓,生死之爭的時候,就用自己專精最強的神通一錘定音,這樣看來,當然是專精一門神通,用來護道比較劃算。
若是諸天時期的修士,遇著戰鬥力相同的洪荒修士,鬥法前十次,幾乎必敗無疑。
十次以後,便會有勝有負,百次之後,才勝算比較大……而且這只是短期內的交手數據,一旦給洪荒修士一段時間,他們也會重新練就克制對手的法術神通。
“如此看來……洪荒時期,居然比諸天時期整體上更為和平!”梵無劫詫異道,這和他的印象似乎有些差異。
“或許,是因為洪荒時期的爭鬥,並不是以頂尖高手之間,幾人的鬥法決定……而是以更加全面,更大規模,更徹底,更具毀滅性的另一種形態出現!”血屠魔君語氣複雜道。
梵無劫聽到這話,也想起了他們逃入這時空之前的驚鴻一瞥。
那出現在混沌海中,仿佛一個宇宙一般,極盡浩瀚和強大,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就算他們這樣的小卒來上無數,都要在它面前化為靡粉的戰爭要塞——太古神庭!
或者說——太古妖庭!
周天三百六十顆遠古星辰,無數神宮寶殿,層層疊疊的隱藏著無數時空,無以計數的先天神祇,天兵天將,共同組成了一個超乎梵無劫等人想象的巨大天界。
這天宮給梵無劫等人帶來的陰影如此濃重。
以至於在這太古神庭以混沌鍾震開混沌,入侵上古天庭所在的時空的時候,四人根本連反抗的勇氣都失去了,隻想遠遠的逃離那段時間線。
隨著畫舫舟群漸漸駛入更加開闊的雲海峽谷,周圍的飛舟畫舫鱗次櫛比,往來如織,他們已經來到雲海行舟的主乾航線……這時候,天空更高處,一隊龐大的投下如山如嶽,將整個天空都遮蔽的陰影的巨大船隊,緩緩駛來!
這是一隊完全為了戰爭,為了強大的毀滅力量而鑄造的船隊。
無以計數的先天之金,堆積成仿佛山脈一樣的船殼,豎起的船帆就像橫放的一片大陸,無數元磁精氣化為雷霆,交織在船殼上,船體內蘊的元磁精氣和洪荒大地的厚重元磁陰陽交斥,讓這巨大的行舟懸浮於天際,元磁的摩擦,交互產生了無數神雷,驅動著這艘巨大的諸天戰艦。
在那銀河水師的艦隊陰影之下,梵無劫內心產生了無法言述的震撼。
天庭實力如此……還有何人能匹敵?
能毀滅天庭的,也許只有那太古諸神統治洪荒的不朽神庭和那座戰爭要塞一般的天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