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種人天生就懂得借勢,說得直白一點就是狐假虎威。盧小毛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當初他寡母跟人相好之後,他便跪在“後爹”面前,央求人家提攜他一下,這才成了內城一個頗有名氣的幫閑,專門給主子爺們服務的。
現在,唐人進城了,盧小毛賭咒發誓自己恨透了滿人,還腆著臉要為唐軍服務,唐軍政工部門的人見他似乎對於京城地界十分熟悉,又能識幾個,字跟他三令五申了唐軍的紀律,包括不能利用身份欺男霸女、敲詐勒索什麽的,便允許了他為唐人辦事。畢竟大唐遠征軍數量相當有限,如果不能妥善地利用當地的力量,推行任何政策都會步履維艱。
這盧小毛也是徹底,得了唐軍頒發的委任狀之後,回家便拿了剪刀哢嚓一聲將辮子剪了,他原本還想問唐軍的士兵要一身軍服的,可是就算是大唐本土對於軍裝的控制也極為嚴格,非軍人絕對不能穿軍裝,而且在非公務時期軍人也不能隨意穿軍裝。不過唐軍也是有準備的,投靠唐軍的民眾,會發放一件橙色馬甲,一個紅色袖標,外加一個黃色的鴨舌帽,帽子和馬甲上都有兩個特別顯眼的大字,現代眾看了都會不由莞爾一笑——城管。
“長官,長官,敢問您誒,這城管是有品級的嗎?”盧小毛雖然覺得這一身不倫不類,但是頓時也覺得自己好像是公門中人了一樣,特別神氣。
負責招呼管理投靠人士的軍官中尉夏競安一臉嫌棄的表情,隨口道:“還品級?你丫想多了吧,我們大唐公務員分股級、鄉科級、縣處級、廳局級、州部級和國家級,不分品級,不過你現在就是個協管員,不是公務員,你這權力都是臨時的,聽明白沒有?”
盧小毛點頭哈腰:“明白,明白,卑職不敢奢望一步登天。按照長官您這講法,咱是不是相當於衙門裡的小吏啊。”
夏競安琢磨了一下,道:“你願意這麽覺得也行,我們大唐沒有官吏的區分,統一都是公務員,你這算是外聘,在我們那裡叫做臨時工。行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這段日子有的忙呢。”
說罷夏競安就走了,留下盧小毛在他背後一個勁兒地鞠躬打千。
盧小毛伸手摸到自己馬甲的兜裡,他這橙色馬甲有左右上下有四個兜,裝東西挺方便,還有按扣,不容易掉東西。盧小毛把玩著手中幾塊銀元,這是他投靠城管這個光榮而有前途的部門之後,得到的預支工資。
“嘿,給唐人辦事兒就是敞亮啊,這還沒幹啥呢,先給發了十塊大洋。瞧瞧那些個韃子,湊特娘,忙前忙後把你當奴才使喚,不爽利了還要踹你的屁股。這唐人看上去是很不好相與,但是人家講理啊,這就強許多了。”盧小毛心裡合計著,沒事兒誰願意給人當奴才啊,誰家的膝蓋骨是天生軟的,還不是因為膝蓋骨不軟混不下去。
盧小毛之前還給唐人大爺跪過幾次,不過都被拉起來了,分到城管這裡,在夏競安手底下,第一天給夏競安行大禮,夏競安就揍他了,當時夏競安說:“你丫以後再給老子下跪,跪一次我打你一次。你給老子記著,你現在是給我們唐人做事,我們唐人都是有骨氣有形象的,你動不動就下跪,豈不是弱了我們唐人的門面?”
雖然還是挨了打,不過盧小毛覺得夏競安還是很仗義的,盧小毛覺得,自己有可能再也不用當誰的奴才了,而是堂堂正正的做個人。
現在盧小毛不太滿意的是,唐人雖然開了口子招募清國民眾給他們做事,可是不是什麽樣的人唐人都要的。盧小毛在外城也有一幫潑皮朋友,想要介紹進來城管,可是夏競安一聽連個大字也不認識,立即就給否了。
用夏競安的原話是:“我們要保證隊伍的純潔性,思想境界不夠、文化水平不足、作戰意志不過關的,堅決不能讓他們混入我們的隊伍,要不然只能給咱們造成麻煩,你懂了嗎?”
盧小毛其實不懂,不過夏競安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沒過多會兒,夏競安居然回來了,他拉著盧小毛道:“走了,有任務。”
“是,長官。”盧小毛精神一振,覺得自己的時刻到來了。
夏競安邊走邊道:“我們這兒不興叫長官,叫首長聽見沒,體現的是人人平等。”
盧小毛忙擺手道:“卑職哪能跟您老平等啊,不敢不敢。”
夏競安回頭削了他一眼,道:“職位上自然不平等,我說的是人格上,人格上你懂嗎?”
盧小毛坦誠:“不太懂。”
夏競安也失去了解釋的興趣,“隨便吧。”
很快,盧小毛發覺了他們行走路徑的方向,小心地問道:“首長啊,咱們這是去皇宮?”
夏競安點頭道:“是,不過不進宮裡,咱們負責維持秩序,你從旁看好了,街上現在不準亂跑亂逛,誰在街上亂走而且不聽警告的,直接放倒。”
盧小毛忙道:“是,夏首長。您瞧,這內城各家基本上都有咱們的兵哥哥看著門,誰沒事兒能跑到街面上來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咱們的兵力也有限,一些高門大戶看得比較嚴,一些尋常旗丁都是一個班看一個胡同,說不得有什麽錯漏。”
盧小毛不由問道:“夏首長,是有什麽大人物來麽,要咱們清理街面。”
夏競安笑了,道:“確實是大人物來著。”
盧小毛終於跟著夏競安來到了宮門口,這個時候他看見一輛輛軍綠色的卡車停成了一排,直到現在他都對這些不用馬拉的巨大車輛十分好奇和害怕,唐人掌握著神奇的力量,這巨大的卡車能裝好些東西,跑得飛快。
他眼睛很尖,突然看到一隊隊穿花花綠綠的旗袍的女人,哭哭啼啼地被帶出宮,押上卡車的車鬥裡。這一帶哭聲震天,可是卻沒有哪個女人敢脫離隊伍跑掉,隻得順從地到卡車上去。
盧小毛突然明白了:“這些都是宮裡的妃子、公主們?莫不是唐人要擄走這些滿清妃嬪宮女,送回國,供國中貴人淫/樂?”
然後盧小毛突然找到了自己的立場,他拍著巴掌大聲叫好:“好啊,好啊,太解氣了!卑職從書裡聽的,當年北宋靖康之恥,這女真人就擄走了宋朝官家的妃子公主們去了他們北邊,當真叫我無數漢家英雄垂淚歎息。今時今日咱們大唐猛士重臨,還他女真人一個靖康恥,哦不對,是乾隆恥,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盧小毛這麽一叫喚,嚇了旁邊幾個人一跳,夏競安聽了他說的這些屁話,狠狠地拍了他後腦杓一下,道:“你又胡說八道什麽,咱們帶著些宮裡人走,不是為了報什麽靖康恥,更不是為了淫/辱女性的,你特麽自作主張個什麽?”
盧小毛一愣,問道:“那這是要把她們帶去哪?”
夏競安隨口道:“這裡本來也不是他們應該存在的地方,這京師原本就是咱們漢人的土地。你瞧瞧這些滿人多麽喜歡開拓啊,從黑山白水來到了咱們這裡,這種開拓精神值得我們肯定和學習啊!我們大唐不久之前在海外又開辟了一個新的領地,有一個省的大小,那是真的荒涼啊,除了大樹大山和些野人,沒什麽玩意了,正好,滿人這麽喜歡開拓新地盤,我們送他們去給我們種地開礦,也算是物盡其用嘛。”
盧小毛脖子一涼,登時明白了夏競安話中的用意,暗道:“什麽物盡其用?不就是流放嗎?嘿,這滿韃子流放個什麽人,都是說流放寧古塔、刺配三千裡之類的,現在倒好了,自己也被唐人流放在海外,不知道有幾千幾萬裡,沒有唐人的大船,想回來這中國都是辦不到了。哎呀,這唐人倒真是狠啊,也不用殺了這些韃子,把他們遠遠的扔了,眼不見心不煩,自己佔了這花花江山,當真好算計!”
不過多時,卡車裝完了妃嬪宮女們,宮裡又壓出來一幫穿著補服的老男人,也有一半個年輕一點的。
那個年輕一點的長得還極為清秀,被人押送的時候還尖叫著:“你們,你們這是要把我們送到哪裡去?可是要對我們行刑?”
夏競安看了盧小毛一眼,問道:“那人你認識嗎?”
盧小毛咽了口唾沫,點點頭:“認得,以前見過兩面,還給他磕過頭,這位是軍機大臣,和珅和大人啊。”
夏競安眼睛一亮,笑道:“居然是他啊。”
盧小毛問:“和大人,哦不,和珅也要送去海外嗎?”
夏競安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道:“那個是自然,不光是他,這內城中四十幾萬旗丁,全都要送去海外的。”
盧小毛不懂了:“可是首長您說還要留清朝一命啊,若是把滿人都送走了……”
“當然不可能都送得完,這京城裡的滿人,也就是總數的一半,之後咱們抓到一個送走一個就是。倒是京裡得留一個當皇帝,其他人我們便不能管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