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傑克笑著問：“秦，根據我收集的資料，沒有60%以上的把握，你是不會出手的。不要以為這很低，實際上，高得嚇人。”

  “有30%的希望，就值得去賭，有40%的希望，就值得大投入，有50%的希望，就值得去拚命。當然，這是在商場中。而有百分之六十的希望……”他頓了頓，笑道：“幾乎就等於絕對會成功……因為至少有20%是屬於天意，你無法預測的事情，比如這次你和索尼的暗戰。”

  “是的，暗戰，我只能稱呼他這個。因為表面上，你不知道索尼的構思，踩進了索尼的陷阱。而索尼也不知道你的謀劃，接受了你的ddr。實際上如何，你們大家都不知道。這就是暗戰。不到最後一刻，答案絕不會揭曉。”他拍著椅子扶手道：“精彩……精彩……這場戰鬥如果打好，會成為教科書一般的戰鬥。我很期待它的結果，秦，來，告訴我，你這個鉤子，怎麽讓索尼痛苦不得？”

  秦遠峰朝傑克抬了抬下巴：“傑克先生，不給我來杯咖啡，大半夜的會說死人的。”

  傑克笑了笑，親自給他泡了一杯，秦遠峰灌了一大口，被傑克嘲弄道：“這就像農夫第一次進貴族莊園，只能大口吃鵝肝一樣。粗鄙啊粗鄙。”

  “一句話概括的事情，你非要解釋這麽長。”秦遠峰也笑著反唇相譏：“劉姥姥初進大觀園，牛嚼牡丹，牛飲。怎麽都行。”

  可惜，他采用的是中文直譯，讓傑克雲裡霧裡，完全不明白話中含義。

  “索尼，它的優勢是什麽？”秦遠峰很享受這種商戰教父向自己討教的感覺，翹著二郎腿笑著問。

  “噢，秦。”傑克誇張地笑了起來：“你真的是第一個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的人，不過，我不介意。”

  他大笑著說：“技術。技術的索尼，這句話，就是他們自己的定位，任何公司都不可能違背自己的定位，否則就是死。或者處心積慮的轉型。索尼顯然沒到這種時候。”

  “是的……”秦遠峰惡狼一般舔了舔嘴唇：“技術的索尼……多好的名字。這，就是它最大的優點，也是他最致命的一環！”

  傑克沒有打岔，讓他說了下去。

  “我的新遊戲，名叫ddr，你可以叫它跳舞機。它的原理非常簡單，只需要幾個簡單的外設。當然，紅外感應器現在弄不出來，價格太高，不過跳舞毯，大按鈕沒有任何技術難度。”

  再次說起ddr的名字，他心中也有些感慨。

  這可真的是一代宗師，之後的太鼓達人，吉他英雄等等，到現在都還活躍在各大街機廳。但是讓中國玩家耳熟能詳的，絕對不是這些遊戲，而是音樂遊戲的變種——勁舞團。

  當然，也可以叫它約炮神器。

  “街機內，空間是非常多。ddr是一款跳舞的遊戲，我的打算是，不用動畫，而是采用……真人歌舞！”

  “為此，我會真正捧紅我收下的藝人！也算是真正開始試探音樂界的反應。當然，最主要的是它的容器……”

  聽到這裡，傑克完全明白了，他兩眼都放著光：“秦！這簡直是……真夠陰險的……這是逼著對方上鉤啊！”

  不等秦遠峰說完，他興奮地說了下去：“現在市面上流行的兩種媒體，一種你不可能采用，錄像帶，這太過麻煩，但是另一種，就是你的選擇了。”

  “ld，激光鐳射盤，對不對！”他大笑著說：“所以，問題就來了，中缽良治就是負責這方面的工作，三井明忠負責投資，兩人分工明確，再加上索尼的定位……嘖嘖……真是我聽到都覺得眼紅。”

  “沒錯。”秦遠峰也笑了起來：“光盤行動，索尼已經在號召。他們不可能放過ddr這款完全切中他們下懷的遊戲！絕不可能！”

  “索尼的定位擺在這裡，他們的工作擺在這裡，他們必定會選用ld真人光盤！而且不要忘了，索尼還入股了哥倫比亞唱片，也就是索尼唱片！這個行業一直沒有起色，起碼在索尼手下是如此！他們無時無刻不想提升這個部門的業績。而這個部門……”

  他笑得很奸詐：“唱片唱片……何謂片？就是ld，最重要的，唱片正在推行的cd，也是索尼在82年第一個弄出來的！還有，所有ld，cd，同屬三井明忠和中缽良治負責的部門！”

  “三管齊下！他們沒有任何理由不選！”

  傑克笑道：“是的……在我看來，都沒有理由不選。不過，一旦選了……采用這種唱片，任天堂就有了充分懷疑的理由！試問，業界誰能把這三者完美聯系到一起？索尼是最大的疑點！”

  “這是陽謀。”秦遠峰站了起來，冷笑道：“索尼也許會考慮，也許不會。但是在提升唱片業，和入主新主機的利益驅動下，他們肯定會做！因為利大於弊！”

  “之後……任天堂和世嘉的態度，整個業界要怎麽變化，就和我們無關了。”

  “噢，秦，你真的……很不負責任。”傑克笑得燦爛：“不過我喜歡。”

  秦遠峰很清楚兩家巨頭公司會有什麽反應，索尼現在推出主機，那就是在找死！變相剽竊任天堂的sfc創意，任天堂絕不可能容忍！哪怕對方是索尼，也會掀起一場可怕的風暴！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這句話絕不是空談，任天堂發起怒來，整個業界都會因此引起巨大的變動。

  但這和他關系不大，越亂……秦皇朝才越有積蓄的時間！

  他現在，少的就是這種時間！秦皇朝缺乏那些頂尖公司都擁有的底蘊，也缺乏時間去打通渠道商。

  “但是，你的計劃中還少了最關鍵的一環。”傑克笑著說：“你有沒有考慮過任天堂的想法？”

  “索尼想進入主機界，想成為第一方，這是顯而易見的。用一句中國話來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任天堂為什麽一直沒動。”他玩味地看著秦遠峰：“因為他們不敢動。和索尼這種巨擘開戰，雙方都是一個慘烈的後果，兩邊都在極力地避免。任天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暗中和老對頭世嘉聯手布置封鎖線，足見他們對索尼的謹慎。而索尼當然明白它在電子娛樂界是個新人，毫無根基，渠道商不會選擇他們，哪怕他們是索尼。所以他們也盡量不冒犯任天堂的根本利益。”

  “當然，這一次會冒犯到。不過，這始終是任天堂的猜測。僅靠一個猜測，無法制造亂局。局勢不亂，秦皇朝就沒有可以休養生息，消化勝利成果的時間。噢，我多嘴一句，秦皇朝的步伐就是進食進食再進食，根本沒有停下來消化，這會導致消化不良，或者……胃癌。”

  “你缺少一個攪動這個平靜局面的根本性因素。”他笑著看著秦遠峰：“如果我給你補完，你會不會覺得沒有白開幾千萬？”

  秦遠峰大笑：“如果你能補完，幾千萬隨你拿走。”

  “記住你的承諾。”傑克笑了笑，正了正臉色：“秦，你做的是大道，是寬闊的大路。但是商場中，沒有小路是不行的。也許你看不起，也許你認為它不那麽光明，但是有的東西，在有的時候，有著一擊定勝負的作用。”

  秦遠峰點了點頭：“我明白，比如雞鳴狗盜。中國有這個故事，我只是……”

  “你只是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坎。”傑克直截了當的說：“這沒什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仰。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些手段我用過很多次。有的成功了，有的失敗了。但是每一次成功，帶來的都是巨大的回報。”

  “要讓任天堂，世嘉聯手對索尼開戰，很簡單……”他笑得如同惡魔：“第一步，知道他們的組裝地點。這很好查，不要以為隱秘，了解到索尼的技術人員，然後跟蹤航班，這大概需要給航務公司百萬美元的好處費，當然，我們有了這個心，才會注意到這一點，如果不行，可以拜托東京警視廳！他們正是需要你為古田順子案劃上句號的時候，甚至不會收你一分錢！然後，再砸一百萬美元，買通一個專員。讓他們寫一份詳細報告，包括索尼在做什麽，要做什麽。”

  他放下杯子，笑道：“最後，輕輕地讓他，把它，郵寄給任天堂公司。再給他一百萬，讓這個專員去國外定居。”

  “就這麽簡單。你看，非常的容易。”

  秦遠峰見鬼一樣看著他，半晌才說：“我有點相信你是狙擊過洛克菲勒的男人了。”

  “原來你以前不信？”傑克感到受到了羞辱。

  “將信將疑……主要是你好像沒幹什麽事……”

  “……我覺得我們的合約有必要修改一下。”

  “傑克先生，這樣就能補上最後一環？”

  “差不多。”傑克明知道秦遠峰是在岔開話題，不過也沒介意，點了根雪茄，淡淡地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個專員人間蒸發，不過你救過古田順子，我相信你沒有這個狠心。”

  他深深抽了一口，幽幽地接著說了下去：“等你什麽時候能讓這個男人真正看不見的時候，那就是秦皇朝登頂電子娛樂界的時候。”

  “四十歲？五十歲？還是六十歲？我很想看到那一天。”

  “恐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秦遠峰想了想，搖了搖頭：“這樣會失去我的底線。”

  傑克歎了口氣：“如果不介意，我和意大利還有日本一些組織有些人脈……”

  “不用了。”秦遠峰想都沒想就打斷了他。

  傑克說得很隨意，秦遠峰算是真正明白了這個老頭。他對你笑的時候，心底恐怕已經舉起了屠刀。

  沒有這種決斷，這種斬草除根的決心，他不可能狙擊bp，殼牌這些巨頭公司，其中的商戰，心戰，暗戰，恐怕比現在他玩的要深得多。

  不過，他做不到。

  他固執地認為，這樣會違反他的初衷。

  也許這種固執，就是他的堅持。

  傑克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關系……人心最是善變。商場……其實玩的就是人心……你猜準了對方的心思，你就贏了。就像這次，你猜索尼的心思，我都不得不誇獎你一聲……也許，明天你就會告訴我，你會徹底讓這個莫須有的專員消失呢……”

  “如果沒事，我就去睡了。最後提醒你一次，如果你不做，很有可能會被索尼順藤摸瓜，雖然交給我處理，這種可能性不大，不過，不大不等於沒有。不要以為索尼的人是蠢豬，他們比你想象的精明得多。”

  他凝視著秦遠峰說：“任何一絲‘可能，’都要設法讓它變成‘確定。’”

  “這，才是這裡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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