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翌日起,他卻總是有事沒事帶著她去任雋院子裡串門,然後得了什麽好吃的好玩的也總是第一時間讓銀瑣去叫他。謝琬先時沒在意,後來看他在任雋面前有意無意地總誇讚著自己,便也明白了幾分,合著哥哥這是要把她跟任雋送作堆啊!
前世好歹是任家老爺自己找上門來的,怎麽這一世反倒要他們找上去麽?
謝琬嚴肅地跟謝琅說道:“以後你們的事別把我摻和進去了,我不喜歡任雋!”
她不會讓謝棋高嫁的心思得逞,但是也絕不會自己湊過去。自從因為那塊玉的事險些被任雋拖下水,她就再也不想與他有任何交集了。
“琬琬!”謝琅不理解了,明明任雋又溫柔又細心,而且還風度翩翩,怎麽說都是門好親事。而謝琬居然不喜歡他!“琬琬,你別以為自己還小,這些事就可以不上心。咱們沒有父母作主,就提早一步先行。我總要替你挑到個好歸宿才會放心的!”
謝琬十分無語。“就是眼下訂了親,就代表著高枕無憂了麽?訂了親也能退親,眼下無人問津,也好過被人退親打臉。哥哥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要是功課不緊,就也學著看看帳本,雖不用你當家,可總不能什麽也不懂。”
“琬琬!”
謝琅盯著她背影高喊,無奈她已經進了房,啪地把門關上了。
謝琅雖然深覺受挫,但他是個妹奴,所以這事隻好不了了之。至於他心裡怎麽想,卻沒人管得著。
羅升去京師還有陣才回來,謝樺這裡在七月底已經納吉完畢。
接下來就要準備過大禮了。
油坊的千金雖然不比謝府的姑娘金貴,可到底是娶進來的少奶奶,過五百兩銀子的大禮,按例對方的嫁妝也只會翻倍成一千兩,如今一般鄉紳家嫁女兒都起碼是兩千兩銀子起跳,一千兩銀子的嫁妝嫁進謝府這樣的人家。哪有什麽體面?
王氏這幾日對謝啟功殷勤得很,謝宏投其所好,也不知從哪淘來幾副字畫敬獻給了他。
所以謝啟功最近在府的日子居多。正院也時常聽得見他與王氏言笑,就連謝棋也得了他一副好棋子。
謝琬讓玉雪去打聽謝啟功最後答應了王氏給謝宏多少錢銀子操辦謝樺的婚事。龐勝家的親自過來說,“老爺還沒定下來,但是似乎已經在琢磨這事了。昨兒讓大伯去拿了庫房的帳本來翻,然後又問了任公子一些任家嫁娶的事。”
謝琬微笑,讓玉雪抓了兩把錢給她。
龐勝家的笑著塞進懷裡,“三姑娘總是這麽客氣。回頭有了訊兒,我再來告訴姑娘。”
春蕙給她打簾子,也得了她一副笑臉。
這些日子玉芳經過了玉雪的勸說。明白了心思錯托在謝琅身上。都不曾再在謝琅屋裡出現過。而謝琅沒見到她出現,居然也並沒有問起。這使玉芳更加心傷,因而見了謝琬,也總是咬唇低頭,一副黯然傷神的樣子。
同作為女人,謝琬理解她的心情。於是這幾日也沒叫她上前侍侯,而是讓春蕙負責她的衣著。
春蕙是府裡派過來的丫鬟,這兩年倒也凡事謹慎,沒出過什麽錯兒。除了最先的時候被王氏叫去問過兩回話。事後並沒見異常,後來竟是再沒跟王氏的人接觸過。算是這批人裡頭的老實人。
可是到底是半路才來,用著不順手。
她這日閑著無事,出到前院溜達,見錢壯在院裡大槐樹上高來高去地摘槐豆莢當暗器擲著玩,心下一動,便就招手喚了他下來,問道:“不知道有沒有像你這樣,會些工夫的,又需要找份差事做的小姑娘?”
錢壯道:“這樣的人自然有。只是不知道姑娘要做什麽用?”
她說道:“我是個姑娘家。有些時候總是不那麽方便帶著你出入。玉雪她們也都大了,頂多再有兩年就要放出去。要是有這樣的人,既可以像玉雪她們那樣替我料理些瑣事,又可以會些功夫防范一下,豈不兩全齊美?”
錢壯聽完恍然笑道:“原來是這個意思。小的手頭倒是沒有現成的人。不過,滄州我師父那邊倒是可以打聽打聽。那裡許多百姓人家祖上都是有武功傳家的,特別高深的興許沒有,但幾手防身功夫還是不難找的。”
謝琬大喜:“如此甚好!”
錢壯當即就往滄州去了信。
謝琬也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才有了這樣的想法,畢竟兩世裡頭她都沒見過會功夫的女子,如今從錢壯口中得知這想法竟然並不是天馬行空,自然喜出望外。
有了會功夫的丫鬟,那麽就算搬出府去的時間需要相應延遲,也不是什麽大事了。
飛快到了八月,院子裡已經能聞到濃濃的桂花香。
龐勝家的來告訴,謝啟功批了三千兩銀子給謝樺辦婚事。是夜謝啟功宿在偏院鄧姨娘屋裡,王氏還親自讓人去添了被褥。
謝啟功先後納過三位姨娘,都沒有子嗣。一位已經死了。一位十年前就送到了烏頭莊,如今也是一身病,請了莊戶娘子照看著,龐鑫每個季度都會去送些補品和藥材。
剩下這位就是鄧姨娘,鄧姨娘也有四十多歲了,常年沉默寡言,就住在正院後面的小偏院,平日並不怎麽出門,謝琬只有在每逢過年或大的年節才會見到她在餐桌上露一露面,因為妾侍不能見外客,所以就是謝榮唱大戲那回也不曾出來。
謝啟功似乎也是想起才會去一回。
算起來鄧姨娘比王氏隻小了兩三歲,應該是王氏再嫁之前已經納進房的。
謝琬當然不會相信謝啟功當初會看中一個死氣沉沉的人作妾,想當初定然也曾巧笑嫣然過的,至於為什麽會變成如今這樣,那要問王氏才有答案。
謝琬無意去插手他們內宅之事,她也犯不著去利用著這些去達到她的目的,不過是近來辦事順利,心情愉快又閑得慌,才會留意到她罷了。
但是她沒想到,她居然會在上房碰到鄧姨娘,而更讓人意外的是,鄧姨娘居然還衝她笑了笑。
彼時是日暮時分,廊下刮著初秋的風,地上散落著幾片秋葉,鄧姨娘一身暗沉的青布襦衣,頭上圍著黑絲絨抹額,從門內走出來,與謝琬打了個對面。兩廂目光一對上,鄧姨娘便衝她緩緩笑了笑。
謝琬記不清見過她多少回,但印象裡她從來沒有對誰笑過,更不要提這種獨獨針對她,看起來含著什麽意味的笑。
當時廊下無人。
謝琬沉吟著轉身,想要看她是不是真的有什麽話想說,她卻已經如往常般腳步平穩地,頭也不回地往後面小偏院去了。
過後好幾日,鄧姨娘又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露面,更沒有關於她的絲毫消息。
謝琬隻好相信,那個笑容真的只是她的錯覺而已。
謝張兩家定在八月十八日過大禮。
謝宏夫婦近來忙得不亦樂乎,要忙修葺新房,又要忙酒席采辦,還有新房院子裡也要添些家具。
棲風院雖然也不小,可是卻架不住房裡子女多,又還有兩位姨娘,就顯得有些擁擠。
所以謝樺住的小院兒也不大,到時張氏進來,少不得要添置些下人,於是下人的住處和床鋪桌椅什麽的也都要預備,於是原先院子裡的大廂房就得改成兩間用,又要築牆又要開窗,這些都是要用到錢的,因而十分地鬧心。
好在王氏私下裡也貼補了百把兩銀子,總算不至於動用到那三千兩銀子公款。
不過也還是局促,阮氏背地裡於是就攛綴謝宏:“太太當家這麽多年,肯定有些體己,不如先去借了來用著,回頭我們有了再還上。”
謝宏想了想,就真的去問。
王氏一聽肺都要氣炸了:“我哪裡有什麽私己銀子?
“當初我怎麽進門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手裡攥的櫃裡裝的都是公中的錢,這些年雖然也扣了幾個碎銀,可你們平日裡分例外的錢不都是我這裡拿的麽?老爺那麽精明的一個人,能讓我扣多少錢出來?!你們這些不省心的東西,是成心要氣死我!”
謝宏嚇得連忙跪地賠罪,直抽自己的耳括子說糊塗。
到底是最疼的長子,王氏氣完了也就算了。
這日正也煩惱著該怎麽替他圓這個場,外頭周二忽然就飛快衝進來道:“太太!魏公子來了!”
王氏坐起身:“哪個魏公子?”
“就是上回與河間戚家少爺一道來的那位魏公子!京師參知大人家的小公子!”
“什麽?!”
王氏一聽也吃了一驚,不知道他怎麽突然間又來了。
但是絲毫不敢怠慢,連忙地迎出門去,到了二門內,抬眼便見影壁處一身錦衣華服的半高少年,居然正是前次來過的魏暹,不竟已是喜出望外!
“魏公子!”
天氣漸漸涼快了,吃完午飯謝琬就帶著程淵錢壯去鋪子裡走了走。
謝琬對羅升的去向一直保密。
程淵便趁謝琬挑新貨的時候問她:“這幾日怎麽不見羅掌櫃?”
謝琬笑道:“他去京師相鋪子,過兩日就回。”
程淵訝道:“姑娘要把鋪子開在京師?”
“是啊,”她平靜地點頭,“就在順天府學附近的前門胡同,昨日已經下了定了。”
程淵眼中的驚色更甚了。半日才無語的躬身退出去。(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