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癱軟了身子坐在龍椅上,卻覺得渾身疲憊不堪。
太監見元定帝這樣,想要去傳召太醫,卻被元定帝喚住。
元定帝說自己想要靜靜,讓殿內人都退下去。
等眾人都退下後,元定帝才從袖口裡拿出一枚玉佩。
玉佩上面刻著的紫薇栩栩如生,這是他登基的時候,太后送給他的禮物。
他到現在都記得薄太后一臉解脫地跟他說,“母后終於可以安靜的過日子了!”
那夜,薄太后不像平日一般對他冷淡,而是終於像個慈祥的母親一樣,對他笑。
她說,“母后好累啊!”
她說她累,他便做了帝王,讓她安安心心的過日子,可是他的母后,似乎從來都不想安穩的過。
她的心裡一直有執念,而逐漸的這個執念便成了怨念,以至於她一次又一次的試探自己的底線,而自己又一次次的縱容她。
元定帝閉上眼,將身子往後一靠,然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世人皆想要皇位,而他卻恰恰相反。
他從不想要這個累贅的責任,他隻想做個閑雲野鶴,然而,身在其位,必受其重,他不得不繼承父親丟給他的一切責任。
元定帝想了許久,直到他覺得渾身疲憊的時候,殿外才傳來小太監的聲音,“皇上,國師大人來看你了!”
元定帝緩緩地睜開眼,聲音淡淡地,“讓他進來!”
很快,一個穿著月白色道袍的少年,便從殿外走了進來。
短短半個月時間,廣陌寒便清瘦了不少,那張好看的容顏,此時也顯得有幾分狼狽。他進了殿內後,才對元定帝行禮,元定帝擺了擺手。“起身吧!”
廣陌寒站了起來,元定帝才看著他,“你今日來這裡,想對朕說什麽?”
“臣要說什麽。陛下其實很清楚,不是嗎?”廣陌寒走上前,從袖口裡拿出一疊信函,“這是這幾年來薄相寫給臣的信函,他讓臣毀掉。臣一直都放著!”
他從前沒有毀掉這些信函,留下了證據,並不是因為他怕死。而是因為,他怕自己出事後,薄家的人會欺負了柳文仙。
然而,現在柳文仙沒了,他留著這些東西也沒了。
這段日子,他也想明白了。
在感情上,他是個懦夫。
此生的他,無比的失敗。做什麽都像是一事無成。
他停了對元定帝用的丹藥,元定帝才會醒來,只是,昔日的舊毒,早就深入骨髓了。而元定帝,也是時日無多了。
元定帝笑的諷刺,“你居然敢拿這些給朕?不怕死嗎?”
“死?臣一直都不怕!”廣陌寒此刻倒是很平靜,“臣和皇上一樣,都不怕死!”
他短短的一句話,讓元定帝的笑意僵在了臉上。“什麽意思?”
“皇上其實一直都知道臣在丹藥裡加了什麽,然而皇上卻認為,這些是無害的!”廣陌寒繼續說,“皇上並不是相信臣。因為皇上一直都不相信任何人,你相信的,只有太后娘娘,不是嗎?”
廣陌寒話音剛落,元定帝便抓起他放在桌上的信函,朝著他的面頰狠狠一摔。
他以為瞞的很好的事情。就這樣暴露在外人的眼前了。
此時的元定帝有些惱羞成怒,但是他又明白,廣陌寒說的沒錯。
他,不相信誰。
他唯一相信的,便是一直和他相依為命的母后。
外面的人皆以為他的母后是個幸運的女人,而他卻不這樣認為,他覺得自己的母后,是個可憐人,連喜歡什麽,都沒有資格做選擇。
他自出生便是太子,肩負著大燕朝的未來。
然而,卻沒有人問過,是否想要這個太子之位。
長大了,他看著母后整日的發怔,而父皇身邊的女子換了又換,他看著那些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和銀鈴般的笑聲,不知為何突然同情起了母親。
恰好那時,薄太后對他說,“你快長大吧,長大,母后就不會再累了!”
他聽了母親的話,也認為宮中那些換來換去的女子,一個都沒他母親好。
在他十歲那年,無意瞧見母后抱著琵琶在殿內起舞,而父皇坐在一邊,一雙眼看的直直的,平時甚少露出笑容的母后,卻在那一日強顏歡笑,之後在父皇離開後,更是忍不住哭泣,沐浴的水換了一桶又一桶。
她說,髒。
他知道,母后是不喜歡父皇的。
可是這宮裡,哪裡由得她說喜歡和不喜歡。
他私下也問過母后,“母后,你不喜歡父皇嗎?”
那時的薄太后愣了愣,然後將他抱在懷裡,“母后有你就夠了!”
她沒有回答他提出的問題,一切顯而易見。
這句話,他記到了現在,也從未忘記過。
元定帝十分清楚,只有擁有了權利,才能護住母后,給她想要的一切。然後,母后想要的卻是……昔日的戀人。
一個已死的人。
他痛苦極了,又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讓母后不開心的事情。
送進宮來的每一個人都和那個人相似,有的眉眼相似,有的唇角相似,最相似的莫過於現在的京齋。
母后喜歡的人,從不是父皇,而是另一個人。
他在母后的宮內,看到過那個人的畫像。
的確是個出塵如仙的男子。
元定帝沒有繼續說話,而在一邊的廣陌寒卻開口了,“皇上,有些話,臣不會說!你想要知道,可以去問問太后……薄家和柔然還有烏桓都有來往,現在皇上請早做決定吧!臣怕……”
廣陌寒說到這裡,頓了一頓,“臣怕,再過幾日,皇上或許就不能下旨了!”
元定帝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卻沒有什麽驚訝的。
他只是冷冷的笑了笑,覺得渾身都是疲憊的。
從小,薄太后就給他灌輸她是如何的辛苦,薄家又給他灌輸,只有當上皇帝才能保護好一切。自幼聽的這些話多了,他便也將這些當做了動力。
可是,似乎是太久了。
他都快忘記了,從前的自己,只是想做一個逍遙的王爺,而不是手刃弟妹的殘暴君王。
元定帝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你拿紙筆來,朕要留些東西。”
(PS:忘記今天星期五了,下班後會開啟狂更新模式,再說一次啊,我這本不打算寫婚後,成親了就完結了!侯門福妻寫了婚後被噴的太慘了,所以不擅長的,我不寫了,抱歉了,親們。如果一定要看婚後,番外我可以寫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