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軍們聞見那香味,別說多麽堵心。有些沉穩的,還只是別過對去裝作看風景順勢咽咽口水,有些不那麽耐得住性子的卻是嘀咕開了:“明顯這就是打不贏的仗,不知道皇上在強什麽?朝中重臣幾乎全倒向皇長子那邊,如今就連柳閣老也被拿住了,難不成還會有神兵天將來助陣不成?”
“說的是!”旁邊有人附和,“到時真打起來,送的還不是咱們的命?
“若是有援兵倒好了,遼王和魯親王連消息都不定收到了,就是得到消息,遼王想進京中間還有個後軍營阻攔,魯親王北上倒是沒有什麽大阻礙,可他的妻室家小都在京師,只要他一動,魯親王府立刻落得柳府一樣下場,到頭來皇帝依舊是別人做,他又怎麽會替皇帝付出這麽大代價以卵擊石?”
幾個人越說越氣躁,再加上城下肉酒飄香,士兵們愈發沉不住氣,竟連看也沒勇氣往下看了。
巡城的把總見他們這般,不免喝斥,這裡被罵得緊了,竟然就頂起嘴來。把總也是一膽子苦說不出,如今這模樣都不知要耗到幾時,家裡老婆正大著肚子等他回去照顧,真要打起來,他們哪裡是韓稷他們的對手?還不知道有沒有回去見妻兒。
這裡被撩得火氣上頭,便就推搡起來。
一旁沒做聲的將士原本還沉得住氣,看到這幕皆紛紛上來勸阻,哪料得城下韓家軍們見狀,竟把幾口煮肉的大鐵鍋敲得震天價響,大夥碰杯歡呼的聲音也一陣高過一陣,於是乎也按捺不住了,愈發把動靜弄得大了。直驚驚動了下方的校尉。
乾清宮裡不過兩日多的時間,皇帝看上去也憔悴了許多,太后前來哭訴過幾回,已經令他有些筋疲力盡。這裡才剛服了安神湯,打算歇一歇,門外突地傳來“報——”的聲音,立刻又把他從龍床上驚起來了。
“皇上!神武門上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皇帝一滾下床,驚得面無血色:“韓家父子當真已經動手了?!”
“不是!”來傳訊的侍衛急急地道:“是羽林軍自己打起來了!”
“自己打起來!?”皇帝瞪大眼站在那裡,已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這個時候正該是齊心協心共同抗敵的時候,他們不但不把心思放在守衛上,反而自己起了內訌,難道真是天要亡他嗎?!
“去把那幾個生事的都給押下來,各賞三十大板!”
他帶著顫音如此說道。
真是反了天了,每個人都來跟他這個君主做對了麽?他們眼裡還有他這個君主麽?!
“皇上!不可!”
程謂焦急撲上來,“皇上越是如此,將士們會越發軍心不穩——”
“不要羅嗦!快去!”
皇帝拍起桌子來。
神武門這裡打架的兩方已經被勸開,但仍然面紅耳赤氣喘噓噓,兩眼瞪著對方。如同隨時準備展開新一輪的搏鬥。
太監把皇帝的口諭帶到,兩方的臉色立刻變得統一了,不但如此。就連眼神瞪向的目標也統一起來。
“皇上要打我們?”
他們因為他不知所謂的一道旨意在這裡做著根本無用的抵抗,他不出聲安撫不說,居然還要拿他們打板子?!
生事的兩方咬牙怒瞪著傳旨太監,仿佛要以這樣的方式將他撕碎。
如果說眼下是敵軍來襲,他們就是為國家丟了這條命也沒什麽,可眼下圍困宮城的並不是要奪他們性命佔他們國土的敵軍,他們是大周的功臣,這當中許多人甚至都曾經與率軍的韓稷顧頌他們一起吃過酒。聽過曲兒,這場仗如果要打,他們是必敗的一方,而韓稷他們是穩勝的一方!
可是即便如此,以韓家為首的四家國公府也依然還是沒曾硬攻,而是給了皇帝時間考慮。可皇帝的態度是什麽呢?他是要頑抗到底!他居然是因為對方捉拿到了暗殺他兒子的柳亞澤而拒絕開門拒絕和談,這不是在拿他們將士的生命開玩笑,也是在暴露他自己的幼稚和無能嗎?
都到了這個時候。他居然還在想著嚴懲他們以儆效尤?!
將士們手一揚,當場響起來一片兵器落地的哐啷聲。
太監嚇了一跳,支吾道:“你們,你們要幹什麽?”
掛了彩的把總往地啐了一口,說道:“回去轉告皇上。打我們板子可以,但這城門我們不守了!”
“對!不守了!”
順著把總的高呼。在場的將士也隨之振臂高呼起來。
太監嚇得腿軟,指著他們道:“你們,你們敢抗旨不遵?!”
“三十大板挨下來不死也廢了,即便是抗旨不遵也不過是一死,有什麽可怕!”先前挑起矛盾來的士兵聲援把總,城樓之上哪裡還有什麽暴戾之氣,分明已再和諧不過!一旁的校尉此時眼觀鼻鼻觀心站著,竟然也沒有圓場的打算。
幾府的國公爺因見韓稷此次被欽點為大元帥,也有心讓自家子弟出來歷練歷練,於是前線上的事都交了給他們,而遁城這樣的事則自己攬了做了。
城下董慢騎著馬打量了城樓半晌,而後嗒嗒地駕馬到了不遠處營帳前,進門與正跟顧頌說話的韓稷道:“稷叔,城樓上打架那雙方跟傳旨的太監乾起來了!”
顧頌聞言立刻往韓稷望來,眼裡還帶著絲驚喜。
韓稷放了輿圖,說道:“命人將烤好的羊腿和兔肉拿牛皮紙包好,再裝幾壺酒,對城樓上喊話,告訴他們我們不對付自己兄弟,但是今日是最後一日,如果天黑之前城門未開,我們會集中兵力采取強攻!然後把肉和酒拋上去!”
董慢多精靈的人兒,聽到這裡立刻掉頭跑了。
顧頌也含笑道:“這可都讓雁——稷,稷嬸算準了。”一句話本說的好好的,到了末尾硬生生地又拐了回去。稷嬸稷嬸,這個個字都是往他心口挑傷疤,即便是知道如今韓稷姓蕭,可論了那麽多年的輩份又怎能改過來?
韓稷看了他一眼,端了手畔的酒說道:“我從來沒把你當晚輩,要是你不介意,我覺得你叫我大哥也挺好的。”反正他過不了多久便要脫離韓家歸回蕭姓。
顧頌臉上泛紅,把臉微微撇開去。
若是叫大哥,那就是說在沈雁面前也不必拘晚輩禮了,眼睜睜看著她成了別人的妻子已是受罪,真要他再以嬸子相稱,也確是煎熬。所以自從他們成親到現在,他也沒有見過她。
他也不是故意避著,而是覺得沒有必要刻意相見。
見了又能如何呢?反正聽韓耘說,他們倆成天裡好得蜜裡調油,哪裡還是當初初見那般刀光劍影。
這裡沉默了一會兒,董慢忽然又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喜形於色的薛停。
“好消息好消息!我們剛才讓人把話喊出去之後,對方沒收東西,也沒有立刻答應開門,但是卻答應派人去與其余三門的將士商量,剛才我們站在屋頂上,也親眼見著他們校尉駕著馬往西華門那邊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
顧至誠聞訊也跟了進來,插腰扶刀說道:“如果他們腦子不糊塗,天黑之前就該把門開了便是!”
韓稷笑說道:“他們的主將是中軍營調過去的齊彬,此人非但不糊塗,還挺有眼色。”否則的話怎麽會從中軍營進入到禁宮裡當上主將?
顧至誠聽聞更是欣喜,連忙叫人前去嚴密盯著,若有新消息則盡快來報。
乾清宮這裡皇帝聽了太監回報,肺都險些氣炸!
如今連他的親兵營都開始公然反起他來了,這還了得?!
“程謂!”
他大聲叫喚著,程謂到了眼前,他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麽。叫他過來再傳旨打人麽?他可再丟不起這個臉,可若什麽都不做,那難道就這麽等著韓稷他們強闖進宮嗎!?
“算了,”他擺擺手,“下去吧。”
程謂卻沒走。他望著侍候了二十余年的皇帝,說道:“皇上,還是開門罷。就是您不下旨,宮門口的將士也會開。就是他們不開,韓稷他們也會硬闖。到頭來,不但皇上顏面盡失,損失的也是咱們大周的將士!”
皇帝撫額起身,搖搖頭坐上椅子,“你走吧。朕想想。”
程謂退下去。
才走到殿門口,門外小太監又兩腳如踏風輪般地過來了,上氣不接下氣稟道:“皇上!韓將軍方才又調了許多人馬往宮城門下來了!還有好些戰車,乃是秦老將軍的孫兒秦壽領著,浩浩蕩蕩,估摸著精駑營的將士也過來了!”
“什麽?!”程謂聞言失色,立時轉頭看往殿內。
殿內皇帝已經跌坐在榻上,滿目猙獰,面如死灰。
“皇上!”程謂跪下來:“老奴求求您了,開宮門吧!”
宮城外戰馬嘶鳴,軍旗搖擺,氣勢如虹。
將士們吃流水般吃了幾輪酒肉,俱都吃得紅光滿面鬥志昂揚。加之韓稷又把自己親自操練出來的精銳營讓秦壽給帶了來,與城樓上稀稀拉拉的羽林軍對比,懸殊更是如同大手捏螞蟻似的了。(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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