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皇帝可沒有什麽海納百川的心腸,處在沈家的立場,說話做事小心些是該當的。
諸閣老一聽這話,也禁不住衝魏國公挑了挑眉頭。
前朝首輔,可不是浪得虛名。
在這樣一番話下,還真沒人能堅持什麽。魏國公笑笑,也隻好轉著杯子道:“沈大人言重。”
既沒否認也沒有承認,又不是正式結拜,本就不需要過多解釋。
顧至誠端詳著各人面色,隻覺得這個個笑容底下卻暗潮洶湧,看不透內情,也笑著道:“吃茶吃茶,冷茶傷胃!”又說道:“我前兒也得了兩罐秋茶,不過沒有子硯的這麽好,我就是個粗人,還是覺得濃香的春茶合我脾胃些。”
房閣老微笑:“行武的將軍們,大多好春茶。”
這裡便就順著茶字又說到了酒字,氣氛漸漸融洽起來。
其實也不存在什麽不和諧,不過是因為沈宓對於魏國公的親近之意未曾如意料之中全盤接納,眾人知道沈宓並非恃寵生驕之人,也就不以為意。
韓稷這裡因著魏國公敗北,知道沈宓有了防備,短時間裡恐怕也得不著什麽便宜,便就趁著大家停頓的間隙道:“我聽說府上還有幾位年歲相當的公子,更有一位還是房府的乘龍快婿,不知道沈大人能否著人領我去引見引見?”
年輕人本就該與年輕人在一處,何況眼下也已經見過禮了。沈宓起身道:“莘哥兒他們應該已經在虎鳴閣,在下引世子爺前去便是。”於正常禮儀上,他是不會有任何疏漏的。
韓稷遂與眾老告辭。
顧頌見狀本也要起身同去,魏國公這裡笑道:“頌兒近來在大營裡習練些什麽?”隻好又停了下來,回叔祖的話。
沈宓一路引著韓稷往虎鳴閣去。一路上和顏悅色,遇見相熟的人打打招呼,見到有典故的地方也會禮貌地跟韓稷說說出去,看上去兩人關系並不存在什麽障礙。
韓稷總位於他略後的位置跟隨, 行動比起任何時候來都顯得謹慎。他這趟來既是為禮數,也是為挽回沈宓對他的印象,可是沈宓進門就給了他個下馬威,若是往常,若是旁人。他當然不會將這些個刁難當一回事,可這是沈雁的父親,他未來的嶽丈,他還真不敢拿他怎麽樣。
但他又豈能這麽被動,沈宓拒他千裡,他難道就認命不成?
軟是要服的,媳婦兒更是要娶的。
隨著他過了兩道回廊,眼見得人煙少些了,他索性鼓起勇氣緊走兩步,到他前方彎腰一揖:“晚輩有幾句話想與大人說。還請大人給個機會晚輩。”
沈宓停步,凝視了他兩眼,說道:“世子何必客氣。有什麽指教但說無妨。”
韓稷臉紅到脖子根,說道:“晚輩自知在雁兒面前行止不端,讓大人生氣,但是晚輩能以性命發誓,晚輩絕非成心褻瀆雁兒,我認定雁兒非她不娶,也早就稟明過了家父,準備近幾日就上門提親。晚輩願意接受大人的任何懲罰,只希望大人能成全晚輩這個心願。”
沈宓與魏國公同朝未久,但印象中他內斂謙和,並非那等狂躁膚淺之人,心下對他並也有著基本的好感,先前雖然對他的刻意親近持婉拒態度,也曾因為韓稷與沈雁的事讓他略有微辭,但終歸他並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因而只要不提沈雁這事,他基本也沒有什麽意見。
但是眼下韓稷偏偏哪壺不開就提了哪壺,他壓在心底的那股惱意也就不覺上來了。
“世子這是什麽意思,敢問您幾時在小女面前行止不端?我怎麽不知道?你與小女很熟麽?小女今年尚且才十二歲,不知道世子提的哪門子親?”
韓稷聽完他回的這席話。直恨不能把舌頭給咬斷吞回肚裡去。
早就知道沈宓不是好相與的,但也沒料想到犀利成這個地步。他這不擺明是寧願不計較他尋沈雁私會的事,也要扼殺他這顆想要與沈雁長廂廝守的心麽!
他詐作根本沒有這回事,他又還怎麽往下說?而若早知道他揣的是不想沈雁嫁給他的心思,而不是因為他們私下相見而生氣,他又偏說這些做什麽?
韓稷縱然這十幾年裡並不曾算錯過什麽,但自打遇見沈雁起,卻知道這輩子終於是碰上了煞星,眼下再聽得沈宓這番話,遂著著實實又有了挫敗的感覺,不只是挫敗,而且是敗得灰頭土臉。
你求娶人家的女兒,又怎麽能高調強勢設或是玩心計?更遑論還有把柄落在人手上。
面對沈雁他還可以耍耍無賴或者回幾句嘴過過乾癮,可在沈宓面前,他說炭是白的,他還真冒不起這個風險說是黑的。
但他勢在必得,又怎麽能輕而易舉地退讓?
他暗地裡咬了咬牙,索性將熱得跟火爐似的臉抬起來,眼望著他的衣擺,說道:“既然大人認為晚輩不曾無禮,晚輩就不再過多的解釋了。其實晚輩早就已經決定,我今生今世隻娶雁兒為妻, 因而十分期望大人能夠成全。
“至於大人說雁兒還小,晚輩覺得沒有關系,我保證過門之後,哪怕自己不吃也要將她養得白白胖胖的,也保證把我所有的俸祿和家底全交到她手裡,她愛吃什麽吃什麽,愛買什麽買什麽,她若愛住娘家,我就自帶糧食陪她一塊回娘家一塊住。總之,我會盡量讓大人滿意。”
沈宓聽完這席話,鼻孔都在冒煙了!
還自帶糧食跟她回娘家住?他這是在幹什麽,跟他耍無賴?是說他這當老丈人的把嫁出去的女兒留在娘家不讓她去侍侯公婆,還是說他們沈家刻薄到連口飯都不肯給女婿吃?還說什麽求親,他這哪裡有點求親的誠意?這不分明是擠兌他來了麽?
旁邊站著的葛舟也目瞪口呆了,搞半天魏國公父子倆之所以會親自登門道賀,竟是因為韓稷看中了他們二姑娘!
不知道他們是該表示驚喜還是驚嚇呢?
看到沈宓一臉鐵青, 才又察覺事情並不那麽美妙。
沈宓氣極反笑,咬了半日牙,負手道:“世子這是在告訴在下,就因為你看中了小女,所以我們沈家就該清掃門庭恭迎大駕前來提親?就因為你有意娶我的女兒,所以我就一定要把女兒嫁給你?就因為你想著事後終成夫妻,所以你對我女兒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合宜的?
“敢問世子把我沈家當成了什麽,又把小女當成了什麽?難道我會稀罕你們韓家米糧充足,不缺養媳婦的本錢?世子看得起沈家,我沈家卻還未必看得上世子呢!”
說完他轉身面對葛舟:“你帶世子去虎鳴閣!我還有事要去前院!”
然後拂袖走了。
韓稷望著他大步離去,整個人如泄了氣的皮球只剩乾瞪眼的份了。
沈宓離了廡廊,直到走到他看不見的地方才咬牙停住。不是他得理不饒人,實在是是欺人太甚,勳貴世子有什麽了不起?前兒才上門來誘騙過他的女兒,今兒就公然上門要來討人了,當他沈家的小姐是路邊地裡的白菜,你想怎麽拱就怎麽拱?
居然還連婚後怎麽相處都想好了,他就吃準了他一定會把沈雁嫁給他這個紈絝子?
真是做夢!
之前就別想,現在,就更別想了!
“二爺,舅老爺趕回來了!已經到了坊門口!”
正暗自發著狠,這裡忽然有家仆匆匆過來稟道。
華鈞成前些日子正好下南邊兒收貨,順便也回金陵取些東西,哪想到日子就耽擱得長了,前幾日聽說妹妹終於生了,還生的是個龍鳳胎,聞訊之後立馬就往京師趕,好歹是在趕在吉日回了來。
妻子產子,娘家人的臉面可大得很。沈宓聞言,立刻也顧不上其它,立馬帶著人前去門下迎接。
韓稷揣著一肚子懊喪去到虎鳴閣時,福娘也把消息傳給了沈雁。在自己本家要打聽點消息那是輕而易舉,沈雁聽說他接連在沈宓手下吃虧,又轉頭去跟沈宓單挑,暗地裡也不由歎了口氣。
沈宓是文人,跟武將的作風完全兩碼事,韓稷使的這套對付顧至誠他們這些素來行事講究豪爽痛快的行武之人沒有問題,可文人好的是什麽,是面子!你越是步步緊逼,他越是不會松口,你越是迎頭趕上正面交鋒,他越是不吃你這套!
他真當這是搶親呢?
她之前沒正經駁斥他是因為自己這邊已接受了她,試想她若不願意,他還有可能走到如今這步?
想想覺得自己應該想辦法提點提點他,但再一想自己拿牛脾氣的沈宓也是毫無辦法,便又泄了氣。不過魏國公不是也來了麽?既然來了,說明也認同這門婚事,更何況還有諸閣老也同意做媒,這種事情還是讓他們去處理的好。
便就仍讓福娘關注著前院,自己仍與來府的各家小姐們閑聊不提。
而沈宓引著韓稷出門之後,房裡幾個人就聊了些朝政閑事,以及各地風情什麽的,魏國公依舊是聽的時候居多,說的時候為少, 但分寸又拿捏得甚好,並不讓人覺得沉默寡言。(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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