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玨被花姨瞪得很不好意思,低下頭不敢再用那麽感興趣的目光看著花姨了,但是心裡還是在想池老太爺欠下的帳;然後想到了池子方做得那些缺德事,她心想:這才是家學淵源。
老夫人看著花姨目光閃了閃:“現在,你從我的家裡滾出去。”
花姨看著她:“你說話還是客氣些,說不定我還能給你們留三分面子;你說是不是,老相好?”
老太爺的眼睛終於落到了花姨的身上:“當年的事情……”他的嘴唇動了好幾次,最終化成一聲長歎:“幾十年了,何苦再來翻這些老帳?
“真還記得當初的情份,你就走吧。我、我……”他說到這裡看看老妻,後面的話還是化成了一聲歎息。
紫玨忽然開口:“老太爺,人家是來討帳的,你一不認錯二不好好的彌補,就想讓人家走?換成是我,打死不走,非要把你池家掀個底朝天不可。”
老太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給我閉上嘴。”
紫玨看著他笑:“我不說話我怕你們把我忘了,再把我當成啞巴賣掉,我找誰說理去?”
聽到她這話,老太爺氣得哼了一聲,知道紫玨是用剛剛的事情譏諷他們。
他們原本是要謀算紫玨的,可是到了現在卻成了老太爺的麻煩,還是一個很大的、很多年前的麻煩。
老夫人的臉色鐵青:“不是良家婦女果然臉皮不是一般的厚,你還有什麽臉來。還能洋洋得意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紫玨“咦”了一聲。花姨那邊又瞪她一眼,搶在她前面開口:“丟臉?說起來呢,我們這些做皮肉行當的真沒有什麽光彩,但是說到丟臉的話也要看和誰來相比。”
“和你們夫妻相比,我還還真得可以說很有臉,至少我是自己養活我自己,不偷不搶不騙不拐。除了害我自己外也沒有坑害誰,對得起天地良心四個字。”
“至於你們夫妻嘛,老太爺,你自己說你們有臉沒有臉?還是說,話到了你們池家總要這樣反著說?”
“幾十年前你們池家的道理就是不講理,幾十年後還是如此啊,沒有半點的長進。”她撇撇嘴:“老太爺,咱們先算頭一筆帳吧。”
她眯起眼睛來:“當然,首先要問清楚一件事情。你和我之間……”
“你就是一個青樓女子!”老夫人尖聲叫了起來,打斷了花姨的話。
花姨看看她也不反對:“那很好,我們來算一算第一筆帳吧;我是個青樓女子,誰都知道,而且還是我們方圓裡最有名的花魁,老太爺你當年沒有給一分銀子。今兒可能結帳了?”
紫玨的嘴巴張大了。不過這次水清的話搶在了她的前面:“吃花酒沒有、沒有給銀子?”他不相信的看著花姨:“那還能完好的離開?”
花姨飛個媚眼過去:“這位公子說得好像翠玉樓是什麽龍潭虎穴一樣,您是不知道老太爺當年的可憐樣兒啊,我這人沒有什麽長處,就是心軟啊。”
“可憐巴巴的說沒有帶銀子,花姨我也不能硬把人留下來是不是?就算是留人又有什麽用呢,對不對?再說池府可是金字招牌啊,我哪裡能想到老太爺會真得要賴帳呢。”
“唉,連我們的皮肉錢都賴。”她輕輕的搖頭,歎著氣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他們池家發達了,連個招呼也沒有打就走了。”
“這次池家的人來接我。公子你是不知道我那個高興啊,認為池老太爺終於想起要還帳了,所以才帶著那些陳年舊帳來了。”
她斜眼看向老太爺,臉上帶著笑意,語聲就如同是四五月的柔風:“老太爺,幾十年了,隻利錢就不少了呢;奴家不是放印子錢的,但是那利錢也不能少是不是?”
老太爺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花、花姨,”他喊得很有些別扭:“我何曾欠過什麽花酒的錢,當年你我二人……”
花姨不知道在哪裡又掏出一塊帕子來,抖手就拋到了老太爺的臉上:“喲,剛剛貴夫人可是說了,我乃青樓女子嘛,你在我哪裡又吃又喝又花用的,今兒還真得想賴帳不成?”
她自袖中拿出幾張紙來:“瞧瞧,我這裡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啊,一個月您就在我那裡吃喝花用了八十多兩,再加上奴家的纏頭,這一個月你就欠了我三百六十兩啊。”
“你可是知道我的身份,三百六沒有多要你一分,多年的情份我可是抹掉了零頭。如此一年九個月就是柒千伍佰六十兩,加上這些年的利錢,如今已經是二萬九千多兩。”
“我想,不多不少您就給三萬兩銀子吧。”她笑吟吟的:“老太爺,我們這樣的女子真得不值什麽,皮肉錢啊。”
老夫人大叫:“你去搶吧。”
“老夫人擅長,奴家不會,奴家只是個青樓女子。”花姨還是笑吟吟的:“老太爺,奴家可真得不想鬧到官府去。”
水清吃驚的很:“真得吃花酒不給銀子?!”
紫玨看看花姨,感覺她和老太爺之間絕非這麽簡單,不過三萬兩啊,我的天!那是多大的一堆銀子,她還真得想像不出。
如果她有三萬兩的話,這一輩子和娘親、弟弟妹妹都不用愁吃與穿了。
老太爺看著花姨:“你真得要這樣……”他一臉的沉痛,看著花姨的目光裡帶著不敢相信和深深的懷疑。
花姨忽然收起了臉的笑,猛得站起來指著老太爺罵起來:“天底下什麽樣的男人都有,就是沒有你這樣不是男人的東西,欠了窯姐兒的皮肉錢,現如今你還不想認了?”
“少給老娘說什麽真得、假得,老娘當年就知道你就沒有真得;今天你不給老娘銀子的話,哈,老娘就在這裡開張了。”
她一拍桌子:“老烏龜,胖嬸。”
老烏龜和胖嬸齊齊答應一聲,轉身就出去了;不多時就帶進來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她們個個都識得紫玨,紫玨當然也識得她們,但是卻無一人和紫玨打招呼。
在翠玉樓裡的時候,這些姑娘們待紫玨可算不得好,只要紫玨在廚房其外的地方出現,輕得就是被擰耳朵,每一個下手都狠著呢。
紫玨看著她們卻在心裡生不出什麽怨恨來,反而生出不少的親切感來;這些女子都是可憐的人,不少都是被親人賣進去的,還有就是人牙子拐去的。
這些姑娘們一進屋就嘰嘰喳喳個沒完。
“哇,這椅子真不錯,紅木的吧?”
“上好的玉如意啊,媽媽給我吧,我房裡早就想要把玉如意了。”
“媽媽,這瓶兒還是有幾分可取之處,就予了我吧。”
完完全全把池府之物當成自己的來瓜分並不是最過份的,讓老夫人氣是眉毛倒豎的是兩位濃裝豔抹的姑娘家。
她們過來一個摟住了老太爺的脖子掛在老太爺身側,一個乾脆就坐到老太爺的腿上,兩個人吃吃笑著一雙手就要撫上老太爺的臉。
大庭廣眾之下,老太爺的臉是真得掛不住,可是想掙扎吧兩隻胳膊被一位姑娘摟得好緊,想動腿?有位姑娘坐在腿上呢。
“起……”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姑娘的小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巴:“老太爺您要什麽,我們姐妹會讓您滿意的。”
另外一位姑娘道:“姐姐,你錯了,老太爺的嘴巴怎麽能這樣捂上呢,不應該用手,應該用嘴巴嘛。”
胖嬸撫掌:“我們小鶯兒就是懂老太爺啊。”
老夫人氣得額頭青筋直跳:“你給我下來。”她指著坐在老太爺腿上的芍藥:“給我把她拉下來。”
屋裡的丫頭婆子們都看呆了,她們哪裡見過這樣的女子:雖然個個都穿著丫頭或是媳婦子的衣裙,但是每個人都那麽的不同,一舉一動之間的風流是藏都藏不住的。
聽到老夫人的話,她們倒是想去拉人,可是卻不知道要怎麽動手:拉哪裡合適呢?她們總感覺那幾個女子全身上下都讓她們臉紅,抓哪兒都不合適。
芍藥已經笑了起來:“老夫人生氣了還是吃醋了,您不想讓我坐是您要坐嗎?”
“無恥!”老夫人氣得咬牙:“拖出去,把這些煙花女子都拖出去!”
婆子還好些上前拉人,卻不想被芍藥身子一轉然後就感覺後背被人一推,她整個人都衝進了老太爺的懷裡。
小鶯兒大笑著在老太爺臉上親了一下:“原來您現在喜歡老的啊?”
紫玨看得想笑,忍不住只能用咳嗽來掩飾:花姨果然高。雖然只是五六個翠玉樓裡的姑娘,可是屋裡卻像多了五六十個人一樣亂。
她看到余氏在旁邊張大嘴巴的樣子,眼珠一轉推了她一把大聲道:“還是嬸娘手腕狠啊,借刀殺人?”
她不知道花姨用什麽手段把翠玉樓的姑娘弄進府的,但是把此事扣到余氏頭上可太順理成章了。
如果不扣到余氏的頭上,她都感覺有點對不起老天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