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0章
  石成武發現自己有些小瞧了朱子安，這人並非絲毫不接地氣的傳統皇室貴族，對於民間事務還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看待問題的角度非常實際，才能說出這樣的見解。

  當然了，這肯定也與德王一脈最近這十幾年裡的落魄有一定關系，朱子安雖有貴族身份，但據說其生活環境早就與榮華富貴不沾邊了，想必也體會過窘迫的日子，才會第一時間想到海漢出版這些書籍的價格高低對廣大讀書人的影響。

  石成武笑了笑道：“這些雜書跟四書五經沒有太大關系，過去的文人大概也不太會買這種書來看吧？”

  朱子安立刻搖頭道：“大人不可以偏概全，四書五經固然要讀，但這種可以增長眼界見識的書，同樣值得好好拜讀。只是過去寫這類書的人不多，能公開發售的更是極少，就算想買，也不見得能找到地方買。”

  石成武見朱子安一直避而不談讀後感，便換了個說法問道：“那這些書中可有什麽看不懂的地方？”

  朱子安道：“這本《東海圖志》還好，行文直白，淺顯易懂，但這本《航海基礎》裡所提及的許多詞語，卑職都不明其意，讀起來甚是艱難。”

  石成武道：“航海術語有很多都是由我國創造出來，你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有什麽不懂的，多問問你同住室友，讓他給你仔細解說。”

  石成武可沒那麽多時間精力親自給朱子安當老師，既然安排了船上的二副與朱子安做臨時室友，那這些專業問題大可由手下去給朱子安解惑答疑。至於朱子安是想在自己面前故意表現，還是真的有心學習航海知識，多過幾日自然能從手下那裡收到反饋。

  石成武頓了頓，又接著說道：“關於航海的學識，你也不用鑽研得太深，只要掌握如何在海上分辨方向，確定自己所在方位，計算航速航程，差不多就夠了。倒是那本《東海圖志》，我以前也讀過，裡邊有關朝日兩國的內容，你可以好好研究研究，也能為接下來的任務做個準備。”

  朱子安連忙應下，心道這些航海技能也不是粗淺功夫了，自己若能在短時間內掌握，恐怕就是航海天才了。而關於《東海圖志》，石成武所提的建議也正與他買下這本書的理由相重合，他正是希望能通過這本書來加深對朝日兩國的了解，以便能更好地完成自己此行的任務。

  由海漢官方出版的這本介紹東海地區的書籍側重於紀實，而過去很長一段時期內，東海地區的主要國家無非就朝鮮、日本、琉球，再加上巨無霸一樣的大明，海漢崛起迄今還不到三十年，只能算是這個國際舞台上的新角色。

  這本書並未在海漢身上多費筆墨，而是著重介紹這個地區的歷史和各國間的恩怨糾葛。對於有外交任務在身的朱子安來說，正好可以借此惡補一下自己所欠缺的知識。

  朱子安過去對於這些鄰國的印象十分模糊，琉球似乎只有在派出大臣到大明朝貢，或是新國王請求冊封的時候，這個東海島國才會有那麽一點點的存在感；朝鮮一直以來都是大明的藩屬國，直到十多年前，朝鮮才轉換門庭投靠了海漢，被大明視作叛徒；日本則是以窮凶極惡著稱，不僅數次出兵攻打朝鮮國，而且倭寇還曾常年危害大明海岸，如果不是隔著東海出兵不便，大明早就該和日本好好算一算帳了。

  而這本書中所記述的內容，讓朱子安對這個地區的國際關系有了新的認識，特別是朝日兩國間，既有宿怨，又有經貿關系，其中種種糾葛，朱子安也是首次知曉。

  從舟山到濟州島的兩日航程中，朱子安也沒有其他工作，便將精力都放在了資料閱讀上。

  或許是注意力集中到了學習上，朱子安在這期間暈船的程度似乎也沒之前那麽厲害了。這讓他在抵達濟州的時候，狀態不至於太糟糕，還能自行穩穩地走下船。

  海漢在濟州島停靠的港口是位於島南的西歸浦港，這裡便是當年海漢軍東征日本平戶藩的補給基地之一。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這個原本無人問津的漁港得到了大興土木的機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變成了一處準軍事設施，並且由此帶動了當地的發展。

  當時西歸浦附近地區的民眾大部分都被征用為民夫，不少人甚至還隨軍前往平戶，間接參與了那場戰爭。而之後海漢從平戶島擄回大量戰俘，也是先運到西歸浦進行臨時安置，之後再設法分流去了海漢治下各處地方。

  在平戶之戰結束後，海漢也並未徹底放棄西歸浦這個臨時基地，而是通過協商，讓朝鮮國將西歸浦附近方圓五十裡內劃為了雙方進行合作開發的特殊經濟區，由海漢主導在這裡推廣經濟作物種植和畜牧業。同時保留西歸浦的軍事設施，作為海漢海軍今後的補給港使用。

  當時的朝鮮國王李倧原本還擔心海漢甩手走人之後，濟州島很快會遭到日本國的報復，沒想到海漢願意繼續為當地提供庇護，還要在當地興辦產業，這可正是瞌睡遇到枕頭，一口便答應下來。

  而之後數年中，海漢又多次擴大經濟區范圍，如今濟州島上到處都是海漢名下的產業。特別是隸屬海漢陸軍的軍馬馬場，更是成為了島上的支柱產業之一，每年由濟州島馬場交付給陸軍的合格軍馬多達數百匹，是海漢治下最主要的軍馬出產地之一。

  此次使團中的朝鮮裔官員尹長興，原本便是西歸浦的一名漁夫，在平戶戰爭時期借著當民夫的機會投靠了海漢，戰後移民到舟山定居，然後慢慢混出了名堂。雖然這已不是他過往這些年來第一次回到故鄉西歸浦，但這次被臨時調入使團，以官方身份出現在這裡，卻是聲勢最大，身份最為顯赫的一次，說是衣錦還鄉也毫不為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