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5章
  清軍似乎獲得了某種新式武器，這件事讓陳一鑫擔心的不是遼東戰局受到影響，而是其背後是否隱藏著某些不利於海漢的國際局勢變化。

  海漢在過去這十年向外飛速擴張，開疆拓土過程中使用武力的時候居多，自然也因此而樹敵甚多，明裡暗裡仇視海漢的國家和勢力都不少，但過去倒是極少會出現這些對頭聯合起來應付海漢的狀況。而一旦出現了這樣的苗頭，對於海漢而言絕非什麽好消息，所以陳一鑫對清軍陣中出現的新式步槍分外重視，並且準備對此加大調查力度。

  巡邏隊雖然都是從駐軍各部精選出來的騎兵，具有一定的實戰經驗，但要說到偵察，那卻未必比得了真正的尖兵。不過海漢軍中的幾支王牌部隊此時都沒有駐扎在金州，所以陳一鑫隻得發電報給大同江基地，希望目前駐扎在當地的特戰團或者海軍陸戰隊能派一支精銳偵察部隊過來，偵察清軍的新武器在軍中的裝備情況。當然如果有可能的話，拿到實物或者捕獲知情人就更好了。

  之所以陳一鑫要專門發電報請這兩支部隊派人支援，還是因為專業水平不一樣。這兩支部隊都有專門的偵察職能編制，其成員所掌握的專業技能是普通部隊所不具備的，而且在單兵的裝備方面也更為精良，基本都是專為執行秘密偵察等特種任務所配備。由其出動去對敵軍執行偵察任務，成事的幾率也會相應更大一些。

  “你看這封電報，陳一鑫剛從金州發過來的，有點意思。”王湯姆將通信兵剛送來的電報遞給錢天敦。

  朝鮮戰事結束之後這段時間，他們也是很難得地過了一段清閑日子，除了應付到大同江流域考察各項合作產業進展狀況的朝鮮官員，基本上就沒什麽必須要他們親自過問的工作了。而他們也樂得清閑，最近這大半年裡，的確是太過辛苦，不管是將是兵，都需要停下來好好休整一番了。

  去年年底向西班牙宣戰之前，他們便已經接到命令率部南下，在今年年初參加了攻打馬尼拉的征西行動。戰事結束之後，兩支部隊稍作休整便返回三亞，參加國慶慶典閱兵和之後的兩棲軍事演習。而在此之後，他們又很快離開三亞一路北上，在杭州灣又舉行了一次軍演替寧波知府曲余同造勢，然後直奔朝鮮。從五月到八月，他們都一直在朝鮮戰場上與清軍作戰，所指揮的這兩支王牌軍可以說是海漢軍中最為繁忙的部隊了。

  朝鮮戰事結束之後，為了穩定這邊的局勢，推進大同江流域諸多合作產業的實施，再考慮到這兩支部隊的狀態，國防部也就讓他們暫時駐扎在大同江基地休整。反正朝鮮會負擔大同江基地的一部分日常開支，而其他地方也暫時沒有需要這兩支部隊出動的作戰任務，待在這裡反倒是可以節約軍費。

  在九月李溰離開朝鮮南下之後，兩國就海漢提供貸款發展大同江流域的議題進行了長達二十余日的談判，最終還是達成了協議，海漢國以海漢銀行的名義，向朝鮮提供開發建設兩國合作項目的專項貸款，而海漢將由此得到這幾項合作產業中比例更大的股份，這些產業未來的盈利也將會有一部分屬於朝鮮的收入用於分期償還當下的巨額借款。

  當然了，除了這些明面上的內容之外，朝鮮國王李倧還答應了海漢一些不宜公諸於眾的條件，比如朝鮮答應加大在商貿、文教、金融等方面的開放力度，並且給予海漢商人在朝鮮境內的貿易活動更多的便利。

  在得到了海漢提供的金援之後，大同江流域的鐵礦、冶煉場、船廠、鹽場等生產基地，終於陸陸續續開始動工了。

  不過海漢在朝鮮的這種開發模式與過去以本國商人為主體的做法有所不同，因為朝鮮雖然打開國門允許海漢商人進入國內從事美貿易活動，但涉及到只要土地的使用就基本難以獲得批準。也就是說海漢過去在南方慣用的種植園之類的農業開發方式，在朝鮮暫時還沒有得到官方的許可。而類似鹽鐵這類的重要產業，朝鮮自然也不會讓外國商人直接參與到經營當中。

  這就讓之前興衝衝來到朝鮮的海漢商人們只能先選擇漢城作為落腳點，從事買進賣出的簡單貿易。而通過這次的貸款談判，朝鮮稍稍放寬了原本的限制，允許外國商人以與本國民眾合作的方式從事農業開發，只是限定了能夠實施這種開發方式的地區。

  當然這種限制總比沒有機會要好得多，而要求在當地尋找到合作者，這純粹只是一個為朝鮮保留顏面的象征條件罷了。能在海外異國圈地搞農業開發的都是不差錢的主，從當地找一個傀儡合作者無非就是多花一點錢罷了，這與種植園的未來收益相比，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了。

  而平壤附近大同江流域水利條件極佳的沿江平原，也是朝鮮官方圈定的允許外國商人參與經營的區域，所以近期也有不少海漢和大明的商人到大同江基地來求見錢天敦和王湯姆，先拜拜山頭拉拉關系再說。以後自己在附近的產業萬一有事，說不定還能指望軍方出面幫忙解決。

  錢天敦和王湯姆偶爾心情好也會接見一些前來拜訪的商人，雖說這些人是趨利而來，但好歹也是相應了國家的號召，他們的經營行為也會替海漢增加在朝鮮的影響力。而且其中一些人也不乏有官方的人脈和背景，拉不下臉來拒絕，他們雖然是在外帶兵打仗的武將，但在國內的一些人際關系還是要設法維持的。

  不過今天送到他們手上的除了例行公事的一大疊拜帖、禮單之外，還有便是這封從遼東金州發來的軍情電報了。陳一鑫在電文中簡要說明了金州出現的異狀，以及自己對此的看法。

  錢天敦迅速瀏覽了電文內容，皺了皺眉頭道：“這清軍居然能弄到的製式火槍？那說明我們對遼東海岸線的打擊沒有起到足夠的作用啊！”

  “你這意思是責任在我們海軍頭上了？那好，這個差事我代表海軍接下了，將功補過，你覺得怎麽樣？”王湯姆笑著打趣道。

  “先拿話把我嘴給堵上，你倒是小魚小蝦都不肯放過啊！”錢天敦也笑道：“這差事明顯是陸軍的活，你也好意思下手！”

  王湯姆應道：“這你就錯了，如果要執行這個任務，我的部隊肯定比你的部隊更合適。清軍對正面的防禦肯定不會放松，我的部隊可以從海岸線投放到敵後區域，這就是你特戰團辦不了的事！”

  錢天敦哼了一聲道：“也不是只有你海軍才有船啊！對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特戰團在舟山造船廠定製的兩條新式高速帆船昨天已經到了，以後不止你的海軍陸戰隊能夠上山下海，我特戰團也一樣能夠完成近岸區域的兩棲作戰任務！”

  實際上錢天敦在安南組建自己班底的時候，除了山地叢林這個主要的作戰環境之外，兩棲作戰也一直都是其擅長的領域。不過陸海兩軍分家之後，他的部隊在執行兩棲作戰任務時便需要依賴海軍的協助來完成兵力投送，這或多或少都會限制其戰鬥力的發揮。而錢天敦也一直在想辦法，解決自家部隊的這個短板。

  最有效的辦法，當然便是讓特戰團擁有自己的艦隊，錢天敦想大范圍調動部隊的時候，就無需再費時費事與海軍協調。但這顯然是不太可能實現的目標，就算執委會和國防部默許，他也沒錢打造一支編制齊全的艦隊，更沒有足夠的軍費去維持一支艦隊的日常開銷。

  所以錢天敦的想法就是退而求其次，讓特戰團能夠擁有小規模的海上兵力投送能力。這並不僅僅只是使用運兵船來完成運輸環節，錢天敦希望達到的效果是特戰團能夠獨力完成一些兩棲作戰任務。由於沒有條件擁有大量戰船或是像威嚴級這樣的大型戰艦，錢天敦也不指望能夠擁有強大的艦載火力，以航速取勝才是他所希望的方向。

  指望造船廠專門為特戰團設計建造一款輕型戰船同樣也是不現實的，錢天敦手頭的軍費有限，從中擠出來的造船費用支撐不起研發一款新型戰船的需求，他只能使用已有的船型來根據自己的作戰需求進行局部小改。所以舟山造船廠為特戰團建造的這兩艘船，實際上便是海軍目前現役的一種輕型偵察帆船，噸位比戰船中最小的探索級還小了一半多。

  這種帆船在海況理想的環境下最高航速能達到十節以上，海軍在執行任務中有記錄的最高航速甚至達到了十六到十七節，堪比全速前進的蒸汽戰艦了。由於帆船噸位有限，其載員能力也較弱，一條船滿打滿算也就能裝一個排的編制，不過需要特戰團出動這種帆船的任務一般都不會距離出發地太遠，所以倒也不用考慮航程的舒適性問題。甲板下的艙室打通，全部是密密麻麻的三層鋪位，騰出來的空間用於放置武器彈藥和各種補給物資。

  錢天敦希望這兩艘船入役之後，特戰團能夠自行在半徑兩百海裡的區域內，快速向海岸投送一到兩個排的小股精銳，完成各種特殊作戰任務。當然這在身為海軍將領的王湯姆眼中，不免就會被視為一種跟海軍搶飯吃的行為。

  “你還真是不聲不響就把什麽都準備好了啊！”王湯姆嘖嘖道：“上半年從舟山啟程來朝鮮的時候，可沒聽說你悄悄在那邊定了兩條船。”

  “這事暴露太早就沒意思了。”錢天敦一本正經地說道：“不過現在船都到了，正好也打算找個任務練練兵。想什麽來什麽，這不任務就送上門來了。”

  事實上建造這兩艘船的舟山造船廠，都未必知道這船並不是給海軍造的，而是來自陸軍訂單。這種小動作其實在陸海兩軍都不鮮見，當初王湯姆組建海軍陸戰隊的時候，也是在暗中不聲不響的訓練整備，最後拉到遼東戰場上亮相。

  金州這個差事，兩人都想讓麾下的部隊去，一是這任務需要深入敵後，行動風險頗大，的確需要出動精銳才行；二是兩人也不免都對清軍所擁有的新式武器感到好奇，也理解陳一鑫為何會對此事如此重視，所以也都想盡早查明其中真相，以便於在更大的范圍內采取反製措施。

  但兩人都不肯把這個差事主動讓給對方，商議了一番之後，最終還是王湯姆佔了上風。他的理由也很簡單，從大同江基地到敵後區域的海岸線將近二百海裡航程，特戰團那兩艘船雖然也能去，但其攜帶的補給未必能堅持到任務結束，保險起見還是得讓海軍再派船跟過去，那就與錢天敦的初衷相悖了。

  而海軍陸戰隊出動當然就沒有這個問題了，錢天敦拗不過王湯姆，最後也只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那你去調兵吧，這些應酬，我替你出席好了。”錢天敦敲了敲桌上的那一疊拜帖，主動攬下了這個相對輕松的任務。

  “我剛看了一下，今天登門的幾個商人都是從江浙過來，應該帶了不少好東西，該你享福了。”王湯姆笑道。

  錢天敦道：“行了行了，我又不會獨吞，不管他們進貢了什麽好東西，都給你留一份。”

  這當然只是兩人之間的玩笑話，他們雖然常年在外帶兵打仗，似乎沒有自己經營什麽實業，但其實各自都有不菲的身家。而且來拜訪他們的客人明知這邊是有兩位高級將領，肯定不會傻到隻備一份禮物，自然是要做到兩全其美才行。

  錢天敦送走王湯姆，獨自思考了一陣陳一鑫的電報內容。過了許久，手下進來報告，來拜訪的商人已經在外面候著了，他這才讓手下去帶人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