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1章 目標方向
  其實李希初到三亞的時候，也差不多是與李溰當下相似的狀況，官方安排的各種參觀行程，非官方的各種宴請邀約，每天迎來送往的應酬接連不斷，連睡覺休息的時間也被壓縮得極為有限，讓李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疲於應付。而李溰的身份更加尊貴，並且抵達三亞時便得到了海漢官方極為隆重的接待，官方對其到來如此重視，這邊想通過各種手段跟他套近乎的各色人等也就更多了。

  不過有了李希代為把關，許多可有可無或是不那麽急切的宴請邀約，便由他先替李溰婉言謝絕了。而李溰對李希也極為信任，將這些社交事務都交給了他代為安排，畢竟李溰初來乍到，對本地的情況知之甚少，對於該如何建立人脈全無計劃，還是聽從李希的意見比較穩妥。

  其實按照海漢官方的安排，今天本該是乘火車去田獨工業區參觀，不過昨晚李溰喝得酩酊大醉，李希知道他肯定沒這麽快恢復過來，便早早去跟外交部打了招呼，臨時取消了參觀安排，免得手腳發軟的李溰在海漢高官面前做出什麽失禮的舉動。

  但李溰的恢復情況其實比李希的預計還更好一些，畢竟年輕力壯，睡一覺酒勁過去就恢復了大半。不過官方的安排已經取消了，如果李溰想出門活動一下，那就只能由李希來臨時安排了。

  一同從朝鮮來到這裡的學員們隻經過一天的短暫休整便陸續入學了，正式開啟了他們的留學生活，而李溰自己卻仍然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方向。昨天與寧崎同行的時候，他也曾找機會向這位主管海漢文教事務的高官征詢意見，看看對方是否能給出適合自己的課程推薦。但寧崎的答覆依然有點模糊，也是勸說李溰可以優先考慮自己感興趣的方向，海漢這邊才好盡力安排相關的課程。

  “普通人來我國留學，那當然是我們教什麽就學什麽，但世子不一樣，我們希望世子能在這裡學到真正想學的東西，你想學的，我們都可以教。”

  寧崎的回答其實跟李溰早前從其他海漢高官那裡得到的答覆差不多，所有人都把說得很滿，表示會盡量滿足李溰在留學安排上的要求。但問題就在李溰也不知道自己該學什麽，一直處於沒有目標的迷茫狀態。

  出國之前李倧曾提醒過李溰，如果對留學的方向舉棋不定，那就多與李希商議，從他那裡應該能獲得有用的意見。但李倧這個判斷現在看來也是高估了李希的能力，雖然他在海漢國已經待了有一年多的時間，論見識的確整個朝鮮國都無出其右，但要在留學方向上給出有用的建議，依然還是力有不逮。

  包括李希在內的所有人都建議李溰優先考慮自己的興趣所在，但問題就在於李溰覺得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太多，而所知太少，很難確定一個明確的方向。而且海漢人也說得很明白，李溰想學什麽都可以教，但不能保證他能學會，一些比較高深的學問，靠李溰在三亞留學這一兩年的時間是肯定不夠的。

  “留學課目一日定不下來，就多浪費一日的時間……”李溰回想起昨日與寧崎的對話，忍不住連連歎氣。截止目前，此次來海漢唯一進行得不太順利的事情，大概就只有他的留學安排了。他甚至有點想放棄目前的這種無謂的堅持，乾脆隨便選個專業混混日子得了。

  “要不就按海漢的安排，先在海漢國遊歷一番。反正世子這趟過來也主要是為了增長見識，多看看海漢國的風土人情，從中了解我國差距所在，或許世子就能找到努力的方向了。”李希給出的建議其實很客觀，李溰對海漢所知有限，自然很難挑出一個合適的目標作為學習對象，倒不如先拓寬眼界，再考慮選擇目標。

  李溰歎道：“遊歷海漢國，那不是還得花不少錢嘛！以我國目前的狀況，恐怕不宜作出這樣的安排。”

  過去歷年來三亞留學的各國學員也不盡然都有充足的學習和生活經費，其中也不乏靠著在本地做工賺錢來補貼生活費用的留學人員。不過作為政要人物來留學卻過得如此緊巴巴的，李溰大概要算是第一人了。

  離開朝鮮的時候，李倧私底下拿了一筆錢給他，作為到三亞之後的生活經費，但這筆錢的數目也並不算大，以三亞本地的物價，如果花銷不是太節製，恐怕也撐不了幾個月。而且李溰一到三亞便接到了諸多宴請邀約，這些人情以後也都要慢慢還的，建立人脈關系必然會有很多支出，手頭這點錢可不敢隨意亂花。

  雖然李倧說了後續還會設法給他輸送資金，但天知道這後續是什麽時候，朝鮮國內的情況他也很清楚，要弄到大筆資金肯定不易，李溰也只能先將手頭這點錢計劃著用，而外出遊歷吃住行的費用肯定會超過待在三亞，李溰自然對此有些猶豫。

  李希道：“外出費用雖高，卻也不是沒有減免的法子。如果我們向海漢外交部申請，那海漢人多半會主動把費用承擔下來，只要別去太多人，把個人遊歷搞成了團體旅遊便行。”

  “真會如此？”李溰聽了也不禁有點心動。如果能夠把經費問題解決，那他在目前沒有具體目標的情況下，倒也不介意到處走走看看，去見識一下這個南海島國的真實面貌。

  其實海漢官方在此之前早就三番五次暗示過李溰，可以安排他在海漢國遊歷，但李溰當時並未把這當回事。而李希自己就曾在海漢國內外遊歷過一番，從中嘗到過甜頭，加之海漢官方對他也有所提示，自然對此十分推崇了。

  但即便可行且不需考慮費用問題，李溰也仍有顧慮：“如果在這島上遊歷一圈，需用時多久？要去到海漢在南海的各處統治區，那又得多久？”

  李希道：“如果只在海南島上轉一圈，半個月就足矣。海漢本土發展得比較好的地方幾乎都是海港地區，乘船環島航行，一站一站地慢慢看過去也很方便。但如果要去南海的地方……這南海幅員頗大，海漢國的一些海外飛地距離本土足有三四千裡之遙，都走上一遍的話，估計得幾個月吧。”

  聽了李希的介紹，李溰不禁想起來一件事，對李希問道：“海漢人可曾送來一套書，書名是《崛起南海》。”

  李希點點頭道：“世子還沒到的時候就已經送來使館了，說是世子點名要看的書，不過這兩天事務繁多，所以還沒及時向世子稟報此事。”

  李溰當即便讓李希趕緊去把這套書取來，不多時便有下人抱著一個大木盒子進來了，敢情海漢官方還特意送的一套更為貴重的精裝版。

  李溰打開木盒，很快便翻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香港的那位遊大人說精裝版裡附有最新的海漢地圖，便是此物了！”

  李溰將桌上的東西全部移開，然後從木盒中取出折疊起來的海漢地圖，小心翼翼地打開鋪到桌面上。

  這地圖打開來約莫有三尺見方，圖上用顯眼的紅色標出了海漢本土，以及沿著大陸架向南北兩個方向延伸出去的諸多海外佔領區，非常直觀地展示出了海漢的勢力范圍。而原本屬於大明的眾多沿海港口，海漢也毫不避嫌地用紅色標記為自家的統治區。

  李溰是聽李希提及海漢在南海的統治區，才想起地圖這事，而這張地圖果然沒有讓他失望，上面清楚地標明了海漢在南海佔領的星島、安不納島、頭頓港、金蘭港等地，甚至連今年年初才拿下的馬尼拉也赫然已經標注為了海漢所屬領地。

  從地圖上看，海漢在南海的佔領區的確頗為分散，如三亞與馬尼拉灣之間就足有兩千多裡的直線距離。如果要在南海逛一圈，花在船上的時間估計比上岸的時間要多得多。而這對於時間有限的李溰來說，的確算是一個不太友好的情況。

  “李希，你今年隨海漢軍去馬尼拉，路上走了多久？”李溰突然想起李希倒是去過不少地方，乾脆問一個他曾經到過的地方，由所用時間便能推導出更大范圍的航行需要的時間了。

  李希應道：“我去時搭乘了海漢海軍的威風號戰艦，約莫五天多就到了馬尼拉灣。從當地返回時搭乘一艘商船，航速稍慢，多用了一倍的時間才回到三亞。”

  李溰看了看地圖上南海各處由海漢統治的區域，心道兩三個月能走完一圈都算是很順利了。但如此之多的地方，應該也沒有必要全部走到，當下又詢問李希有沒有什麽值得一去的地方。

  李希想了想才應道：“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以為有三個地方是值得一去的。一是今年才從西班牙人手中搶下來的馬尼拉地區，那地方由西班牙人經營了大概三代人，已經算是南海的一座大城，但生生就被海漢給搶佔下來，倒是省下了不少工夫。據說有相當多的商人都在戰後的馬尼拉圈地投錢，興辦產業，估計用不了幾年，便能讓海漢人把打這場戰爭的花銷全部掙回來了。”

  李溰點點頭道：“聽你說來這倒是有點鵲巢鳩佔的意思，不過海漢人經營能力應該遠在那西班牙人之上，想必過幾年就能看到成果。”

  李希接著介紹道：“第二處地方是海漢從安南國手裡以租借方式拿下的金蘭灣，據說當地港灣條件極佳，而海漢也有意要在那裡打造南海地區規模最大的一處軍用港口。”

  “比勝利港還大？”

  “據我所掌握的情況，當地的港口建設規模應該是要比勝利港還大得多。但金蘭灣的港口建設進度如何，可能也只有去到當地才能了解了。”

  李溰想了一下才道：“你接著往下說。”

  李希繼續說道：“最後這一處地方，便是位於南海當中的安不納島。這個島以前是大明所屬，後來被荷蘭人佔去，海漢人前些年奪下該島之後，便在島上大興土木，竟然將這島建成了南海上的一處銷金窟。據說在島上只要有錢，便可享受到天堂一樣的待遇，而且有許多難得一見的奇景，各國都有許多權貴富商乘船去安不納島遊玩。”

  李溰這次聽得連連搖頭道：“這個地方不妥，花錢買開心的地方，好是好，但不適合我。”

  李溰不是不感興趣，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家條件，去那種銷金窟一樣的地方，除了給自己找不自在，哪會有多少樂趣可言。李希也意識到自己最後這個推薦有些不合時宜，當下連忙向李溰告罪。

  李溰倒是沒生他的氣，搖搖頭道：“不妨事，不過我是覺得南海這幾個地方不太適合當下就去，我看還是把目標定在海南島本地吧！”

  “世子說得是，那我便盡快與海漢外交官員聯系，讓他們安排環島考察行程。”李希見李溰心意已決，便也不再提南海的那些遙遠的目的地了，先盡快把這個行程安排下來才是正題。

  “有勞了。”李溰淡淡地誇讚一句。他默默地提醒自己，作出這樣的安排並不是為了要在海漢國遊山玩水，而是要借此加深對海漢國的了解認識，同時要為自己確定一個切實可行的留學目標。

  因為是世子李溰的行程安排，李希也不敢有絲毫怠慢，當下便親自跑了一趟勝利堡，找相關官員討論這個行程。

  其實安排外國政要人物做環島考察對海漢來說也是一個比較常用的宣傳手段了。關系親近的幾家盟友自然不必多說，高層人物來到海漢大多都會被安排到各地考察，就連海漢的老對手荷蘭東印度公司，其現任總督范迪門也曾在1634年訪問海漢時由海漢官方安排了環島考察的行程。

  朝鮮世子主動選擇這個項目，那當然沒有問題，只要雙方議定一些行程安排方面的細節就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