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7章

  1656年六月。白克思在蓋州接到執委會催促他南歸的電報，準備結束遼東的考察行程，乘船返回南方。而與此同時，在距離蓋州數千裡的南海金蘭港，一群人正在碼頭上等候某位重要人物的到來。

  碼頭上搭有一頂遮陽涼棚， 棚下至少有二十多人，全是身著軍服的海漢軍官。但明明有這麽多人，卻隻擺了一張椅子。

  坐在椅子上這人看著個頭不高，但卻長得極為壯實，身形宛如一個石墩子。此人獅鼻闊口，兩鬢已經斑白，但凡能在軍中待到這個年紀的人，通常職位都不低。而他軍服上的肩章也佐證了這一點，深綠底板上綴著金色枝葉和一顆金色星徽， 表明此人的身份是一位陸軍少將。

  按照海漢的軍製，少將通常是出任師長或者同級別的職位，麾下至少有幾千兵馬聽候調遣，管轄數州之地，地位十分尊崇。如果是歸化民出身的軍人，那更是需要累積海量戰功，才能有機會升任至這個級別。

  他此時雙目微閉，身子靠在椅背上，雙手搭著扶手，似是在閉目養神，又似在感受海風輕拂。

  “將軍，船馬上就駛入金蘭灣了。”有士兵跑步而來，向他匯報了最新的情況。在碼頭以南幾裡的高處，那裡有燈塔和駐軍瞭望哨，可以監視金蘭灣外海方圓數十裡內的海面動靜，只需發出信號便可通知金蘭灣內的港口。

  將軍睜眼起身，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裝，然後沉聲下令道：“那我們出去候著吧！”

  今天的天氣一如既往地炎熱， 先前在遮陽涼棚下待著就已經熱得不行，這下走到外邊，更是又要熱上幾分。

  將軍將已經挽起的衣袖又拉高幾分，露出了大半手臂，兩支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傷疤觸目驚心，可見此人過去親歷的戰鬥不少，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那可是實打實的戰功換來的。

  金蘭灣面積極大，船從駛入海灣到停靠碼頭，起碼還得半小時以上。不過這位將軍顯然極其重視即將到來的海上來客，寧可頂著烈日，也要提前許久便帶著下屬到碼頭上列隊等候。

  對於這樣的安排，在場軍官沒有任何一人提出質疑，仿佛早就對此習以為常了。一眾軍官在這位將軍身後列隊而立，盡管熱得汗流浹背，但看到前面那個不動如山的背影，所有不安分的念頭都被壓下去了。

  果然等了許久，才看到遠處海面緩緩駛來兩艘帆船。盡管距離他們所在的碼頭還差著老遠， 但這位將軍卻已經悄悄地挺直了身板，準備好了接受來客的檢閱。

  待這兩艘帆船停靠泊位搭好舷梯，碼頭上眾人的軍服均已被汗水浸濕。但這位將軍卻一直死死盯著船舷，一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舷梯上，立刻便抬手行軍禮。對方同樣也是一身軍服，在舷梯口稍微站了一下，向碼頭上的眾人回了個軍禮，這才緩步下船。

  從外貌來看，來人和碼頭上這位將軍的年紀應該相仿，不過碼頭上這位的態度卻十分恭敬，三步並作兩步敢上前去，向來人道了一聲“辛苦”。

  “你也辛苦了！”來人伸出手來，在他寬厚的肩頭拍了拍：“顏部長和馮將軍在後邊那條船上，你也去打個招呼。其他的事，等回去再說。”

  “卑職遵令。”這位將軍毫不猶豫地應下來，一如過去的二十多年一樣。

  在碼頭上等候的這位將軍，便是幾個月前才將駐地遷至金蘭港的高橋南。而他所迎接的對象，自然就是他的老上司錢天敦了。

  兩年前，海漢與大明、滿清兩國簽署了停戰協議，海漢以戰勝國的身份，在北方取得了大片領土和諸多特權。彼時王湯姆已經遠走北美，而錢天敦也完成了執委會的要求，終於可以率部離開局勢已經太平的遼東地區。

  作為海漢軍中資歷最老，戰功最卓著的將領之一，只要錢天敦願意，他大可回到三亞，然後順理成章地進入執委會任職，成為真正掌握帝國權柄的有限幾人之一。如果他想留在生活戰鬥了二十年的北方地區，執委會也允許他在遼東山東兩地任選其一擔任地方官。

  但錢天敦的血管裡流淌的是戰鬥的血液，他並不願意待在某地當地方官終老余生，也不想進入執委會然後每天被各種事務纏身。他想做的，就是找個地方繼續帶兵打仗，開疆拓土，讓自己多年來花費無數心血造就的這支精兵能有新的用武之地。

  錢天敦知道執委會暫時沒有向大明和滿清動兵的意願，而當下唯一有可能讓自己的部隊派上用場的方向就只有南海。所以他便向執委會和國防部提出，要求換防至南海地區。

  以他麾下部隊的實際情況而言，這其實並非一個最合適的目的地。雖然這支部隊最初是在南海組建，大部分兵源都是南方人，但二十多年過去，部隊的絕大部分兵源已經換成了北方人。由於常年駐扎在遼東，部隊對於南方的濕熱氣候肯定會難以適應。

  這樣的人員組成結構甚至直接影響到了部隊的調防安排，一大批北方出身的官兵並不希望離開北方，甚至聯名向錢天敦請願，希望他能夠改變主意。

  錢天敦也算通情達理，知道這次調防之後，可能很多年之內都不會再回到北方，於是便讓特戰部隊的官兵自行決定去留。想留在北方的，可以選擇就地退伍，或是調入北方艦隊、駐山東登州的陸五師，或者戰後才在遼東正式成立的陸六師。

  這樣一來，特戰部隊有一大批官兵最後選擇留在了北方，陸六師師長孫真便是在這個時期調職赴任。而陳一鑫深知這些人幾乎都是軍中精銳，他又與錢天敦關系親密，倒是很樂於接收這些人。

  不過仍有相當多的官兵選擇了跟著錢天敦走，一部分人是像高橋南這樣，一直以來便是效忠於錢天敦個人，不管發生什麽情況都會繼續追隨他；還有一部分是知道錢天敦申請調去南海的原因，只要跟著他就不怕沒有戰功進帳，在戰區的升遷的速度肯定會遠遠勝過太平地界，為個人前途考慮，也值得拚上一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