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裡來的調查組已經工作了一個禮拜了,現在已經到了最後的當事人約談階段,調查組組長霍海春把王憲章和另外兩個煆燒工叫到了會議室裡,開始了事故現場調查。
霍海春問道:“你們幾個誰是煆燒工班長?”
王憲章勾著頭舉了舉手,小聲說道:“我是。”
霍海春笑著說:“不要那麽拘謹嘛!我們只是了解一下事故現場的詳細情況,你叫什麽?”
“王憲章。”王憲章仍然垂著頭,聲音比剛才還低。
“王憲章班長是吧,我問你,立窯噴火事故發生的時候,你在什麽位置?”
“我就在煆燒平台上。”王憲章咬了咬牙,心裡想,今天你就是給我灌辣椒水,坐老虎凳,我也不會說出我們在觀察室鬥地主的事。
“那這二位兄弟呢?”霍海春指了指另外兩個煆燒工。
“他們也在煆燒平台上,我們整個班的煆燒工都堅守著自己的工作崗位。”
“煆燒崗位每班一共幾個人?”
“四個。”
“另外一個呢?”
“被火給燒死了。”
“你們三個當時真的在煆燒平台上?”
“都在。”
“不是吧?你再好好想想。”
“我就是在煆燒平台上。”王憲章的聲音大了一些,卻帶著一點哭腔。
“王憲章班長,我跟你說句不太謙虛的話,我可是研究水泥機立窯二十多年的專家。”
“我就是在煆燒平台上。”王憲章抬起了頭,有點歇斯底裡。
“既然你這樣堅持,我只能提醒你一下了,立窯噴火現場你已經經歷過了,噴火時那個氣勢有多大?如果你們在煆燒平台上,怎麽可能連一點燒傷的痕跡都沒有?我可以告訴你,全國發生的所有立窯噴火事故,不管強度大小,在現場的工作人員全部都有燒傷,無一幸免,只是燒傷的輕重程度不同而已。”
王憲章崩潰了,眼淚汪汪地看著霍海春:“我要是說了實話,你們不會槍斃我吧?”
霍海春盯著王憲章問:“誰說要槍斃你?我們只是對事故發生的原因進行調查,對事故的責任進行認定。”
霍海春本來還想說,執行法律程序是公檢法部門的事,見王憲章渾身哆嗦著,就沒有再開口。
王憲章沒敢把王明君所說的話供出來,只是說:“只要不槍斃我們,我就跟你說實話,反正你是專家,我就是想說瞎話也瞞不住。”
王憲章一五一十把事故發生當時的情況全給霍海春說了,並且一再聲稱,鬥地主是鄭華強強迫他們乾的。
王憲章還說出了另外一個細節,當時在觀察室鬥地主的時候,他看到觀察室內的風壓表一個勁地往上升,並且不間斷地閃爍著紅燈,他想出去看看,鄭華強拉著他就是不讓。
當天下午,省調查組就把鈞都市水泥有限公司的全體員工都召集了起來,並通知了鈞都市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包括上次參加事故調查的那些人,對鈞都市水泥有限公司第一水泥廠發生的立窯噴火事故進行了專題報告。
霍海春宣讀了事故調查結論:
鈞都市水泥有限公司第一水泥廠發生的立窯噴火事故,完全是煆燒操作工玩忽職守造成的,與其他因素沒有任何關系。
安全生產主要負責人帶頭違紀,負有不可推卸的重大事故責任。
宣讀完調查結論,王明君的臉都是黑的,連招呼都沒打,鑽進汽車裡就回到了水泥二廠。
回到辦公室,王明君喝了五大杯冷水,心裡仍然燥熱的難受。
調查組的結論,徹底推翻了他對劉岩的責任認定,如果不從其他方面抓住劉岩的把柄,就必須馬上恢復劉岩的職位,這對他來說,將會是致命的打擊。
王明君開始後悔不該撤了劉岩的職,不該讓劉岩在水泥廠裡那麽難堪,現在覆水難收,劉岩肯定恨死自己了,要想讓劉岩在國有資產處置上跟自己暗通款曲,簡直比上天摘星星都難。
不行,必須想辦法把劉岩徹底拿下去,堅決不能讓他再抬起頭來。
可有什麽辦法呢?劉岩簡直就是自己的災星,自從劉岩來到水泥廠工作以來,和劉岩之間的鬥爭從來就沒有停止過,盡管自己用盡了計謀,耍盡了手腕,可每一次劉岩都能逢凶化吉。
現在,連劉岩唯一的把柄也抓不住了。
正在煩躁之時,王明君突然想到了喬建朝,對了,前幾天水泥的檢驗結果怎麽樣了?喬建朝怎麽連個招呼都沒打呢。
王明君希望這次做出來的結果很好,這樣他就能抓住劉岩的把柄,給劉岩致命一擊。
王明君抓起電話就給喬建朝打了過去。
“建朝,前幾天那個水泥的檢驗結果出來了沒有。”
“出來了。”
王明君預感到情況不妙,如果結果不錯,喬建朝應該直接就說出來了,不可能隻簡單地說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王明君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麽樣?”
“不好。”
王明君怒了:“你不要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好不好?怎麽不好了?不好到了什麽程度?”
“非常不好。”
王明君蹦了起來:“喬建朝,你媽那個b,我看你就是個混子,地地道道的混子,徹頭徹尾的混子,還化驗室主任呢,還質量管理廠長呢,你就是混出來的,連一點真東西都沒有,我怎麽瞎眼了,讓你們這些人在我身邊混了這麽多年,居然沒有看出來你們一個個全是混子。”
喬建朝也怒了,大聲喊道:“水泥強度低,不一定就是我的責任。”
“那是誰的責任?難道是我的責任?難道是人家劉岩的責任?我算看出來的,像你這樣的,白混這麽多年了,你給劉岩擦屁股人家都不一定願意,給劉岩提鞋人家都不一定願意,叫劉岩祖師爺人家都不一定願意。”
喬建朝說道:“我還想讓他叫我祖師爺呢,這次的事情,就是劉岩的責任,這家夥偷偷篡改了我的配料方案。”
王明君突然不跳了,也不叫了。
“你等會,你說劉岩篡改了你的配料方案,對啊,我怎麽沒有想到這個呢,你喬建朝好賴也混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可能搞成這樣呢,一定是劉岩篡改了配料方案,一定是,我終於抓住他的把柄了,你等著,看我怎麽收拾他,還想官複原職呢,做夢去吧他,這次他不是官複原職了,而是要蹲監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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