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穆楠這個老東西和魏忠賢也不怎麽對付。兩者在內廷其實是敵對的派系。可是,畢竟和別的文官武官不同,魏忠賢就是再怎麽和穆楠不對付,可是穆楠代表的也是內廷的利益。在這一點上,魏忠賢和穆楠在天然上就是站在一起的。所以,穆楠的死,不能不讓魏忠賢犯嘀咕。
所謂“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魏忠賢本來就對湖廣方面有疑問,現在這個疑問隨著穆楠的死變得更加的嚴重了。
更主要的是,魏忠賢從這三份時間間隔完全一樣,所敘內容承前啟後的奏章裡琢磨出了一些特別古怪的味道。
魏忠賢專門把湖廣方面關於平定武昌兵亂的奏折拿出來對比研究了一下之後才發現。關於承天事變,湖廣方面的奏折和武昌兵亂時的模式幾乎是一模一樣。
魏忠賢非常敏銳的發現,似乎湖廣方面的所有事情的核心都是王書輝。王書輝是荊州衛指揮使的時候是這樣的。王書輝當上了湖廣總兵的時候,又是這樣的。似乎王書輝在冥冥之中專門和各種規模各個地區的兵變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過去荊州知府張宏對於武昌兵亂的報告是以王書輝為核心的。現在湖廣巡撫姚宗文對於承天事變的報告也是以王書輝為核心的。
魏忠賢用他不太聰明的腦袋得出了一個非常明智的判斷:過去王書輝只是荊州衛指揮使的時候就能能當荊州府的家。現在王書輝當上了湖廣總兵之後,好像就能當整個湖廣的家了。
雖然幫助王書輝處理文件的顧君恩、宋獻策和牛金星都是大明朝的政治菜鳥,可是魏忠賢能夠在距離湖廣上萬裡地的京師,僅僅是通過查看奏折的方式就能撥開重重迷霧認清事實真相,這也說明魏忠賢這個大明朝現如今的掌櫃的,是非常合格的。
魏忠賢現在也當了大明朝好幾年的家了。他早就通過大量的實踐得出經驗,知道地方官的報告裡面全是水分,可信性不超過百分之三十的道理了。
魏忠賢通過對湖廣方面的奏折的分析得出兩個結論來。要不就是王書輝在湖廣地區大權在握,不知道通過什麽手段,把湖廣巡撫姚宗文都變成了他聽話的小弟了。要不就是王書輝在湖廣地區和姚宗文勾結在一起,全面把持了地方權力,現在已經到了排除異己,連鎮守太監都不放在眼裡的程度了。
對於魏忠賢來說,不論是哪種情況,都是他所不能容許的。
一個武官在地方上肆無忌憚的保把持權柄,這樣的事情直接違背了大明朝的政治規矩。對於魏忠賢來說,王書輝就是再怎麽在湖廣胡作非為,對於他自身的利益來說都沒有什麽真正的損害。只要湖廣方面的貢稅一直交的好好的,魏忠賢就不在乎是誰在湖廣當家。
可是,魏忠賢考慮問題還要從另外一個方面進行。王書輝這個人,實際上是他一手提拔重用起來的。不管實際情況是什麽樣的,他在內廷外朝的政治敵人,都把王書輝當成了魏忠賢的一黨了。魏忠賢可以覺得武將把持地方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他的政治敵人們卻可以把這件事情當成攻擊他的一個炮彈,直接命中魏忠賢。
要知道,老朱家的皇帝們,實際上對於武將們是非常的忌憚的。
雖然地方衛所基本沒有什麽戰力。可是在皇帝看來,一旦魏忠賢表現出了染指軍權的意圖,那麽魏忠賢的政治生命就會進入倒計時的階段了。
魏忠賢是個權力封建體系內的政治人物。權力封建體系內的政治人物把政治前途看成一切。就像很多現代的官員們不惜以殺人等極端手段保證自己的政治利益一樣,魏忠賢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的任何舉動危害他的政治利益。
不管王書輝在湖廣幹了什麽,是怎麽乾的。反正現在,他已經成了魏忠賢的一個政治敵人了。
人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話一聽就是老百姓的道理。在權力封建體系內,政治人物對於政治對手的打擊,從來都是從早到晚,從前到後,從大到小,從父到子的全方位無死角的進行的。
魏忠賢作為權力封建體系內的一個優秀的分子,他一旦發覺王書輝對於自己可能將會產生極大的威脅的時候,他立即就準備對王書輝開始進行全面的進攻和打擊。
不過呢,魏忠賢非常明白自己的權力來源是什麽地方。他也是在把王書輝放在敵對位置之後才突然發現,自己有點過於自我感覺良好,太過妄自尊大了。
過去,他一直覺得王書輝能夠在湖廣步步高升的原因,是憑借著枝江王府和自己的關系。可是在仔細的審視王書輝之後他才發現,王書輝的真正靠山並不是自己。王書輝的真正靠山,恰恰只是枝江王府。
枝江王府能夠成為一個強大的靠山,可不僅僅因為枝江郡王朱術圳是天啟皇帝的血緣親戚。
人家枝江郡王朱術圳可是在萬歷皇帝時代開始,就和三代帝王建立了密切親熱的親近關系的。泰昌皇帝當太子的時候,天啟皇帝當皇孫的時候,人家朱術圳就和兩代帝王關系極度的良好了。自己作為太監收到了第一筆大好處,還是枝江王府在天啟皇帝當皇孫的時候送的呢。
這麽一想,魏忠賢就覺得自己不能過於魯莽的處置王書輝,他必須先通過隱晦的手段,試探一下天啟皇帝陛下對於王書輝的態度是什麽樣的。
就這樣,魏忠賢搜集了一下最近一段時間他壓下去的那些關於王書輝的彈劾上交給了皇帝。
魏忠賢沒有想到的是,天啟皇帝不僅知道和清楚王書輝是誰,而且對於這些彈劾王書輝的奏章,天啟皇帝的態度極度的鮮明。
當時,天啟皇帝可是剛剛完成一個木匠活,表現的非常的疲憊和煩躁的。可是當他看到那些對王書輝的彈劾奏折的時候,卻一下子平靜了下來。等到天啟皇帝用非常細致的態度看完這些奏折之後,他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玩味態度,一言不發的盯住了魏忠賢,半晌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直到魏忠賢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心裡發虛冷汗直流的時候。天啟皇帝才開口說了一番讓魏忠賢難以置信的話。
這些話裡,特別是天啟皇帝針對那些王書輝的彈章說的一些話。那些話裡的深意,真的讓魏忠賢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