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目前複興會所有會員的平均水平上看,大家都是那種大哥別笑二哥的狀態。
雖然在制度上,王書輝對所有的部門,無論是軍事部門,還是行政部門,或者生產部門(工業和農業)進行的制度設定,都是按照技術人員主管業務,政治幹部主管行政的模式進行設置的。
但是,真要是說起來的話,技術人員的技術水平,不見得就比政治幹部的水平高。政治幹部的政治工作能力,也不見得就比技術人員的能力強。
王書輝現在倚為骨乾的這批幹部也好,目前正在培訓的新幹部也好,接受的都是王書輝搞的無差別教育。
不是王書輝不想對大家進行細致的專業教育,而是現實的條件讓他沒有辦法這麽做。
第一就是大家的基礎都差不多。所有的人,除了個別受過傳統教育的年輕人之外,大家在最開始的時候,都是那種目不識丁,剛剛從死亡邊緣掙扎出來的流民。
第二就是,王書輝就是有了時空門的幫助,他也只是一個人。面對基礎水平相同,全都是純文盲,最好也就是半文盲(讀過幾本詩書的古代讀書人對於王書輝就是個半文盲)的學生,他也只能對他們進行內容相同的全面教育。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王書輝只能采取現代社會批量化教育的方法,在對學生們進行崗位選派的時候,只能按照他們不同科目的考試成績去安排職務。
比如說,數學和自然課程的成績好的,就被安排成了業務幹部,做各部門的主管。語文和思想政治課程成績好的,就被安排到各個部門擔任政治幹部,做黨委書記黨組書記,負責行政工作。
而那些各學科成績比較均衡的,王書輝則把他們全都安排到部隊裡,擔任不同的崗位。
王書輝也知道,就他們接受的那些基本的類似掃盲教育水平的教育,實際上是分不出什麽高下來的。大家都不過是考試成績有所不同,實際上的知識水平都差不多。最後他們能不能勝任那些工作,還要依靠他們自己在實際工作中的實踐。
所以,複興會成立以來,無論是業務幹部還是政治幹部,他們的職務都是在不斷的變更的。
就比如說現在他眼前這三個人吧。孟離和陳封,原來乾的都是和他們現在的工作不同的事情。孟離給王書輝擔任過助手,而陳封則負責過通商處的工作。王書輝也根據自己手下的這些幹部們,在不同崗位上的表現,不斷的調整他們的工作的。
所以,相對於張寶樹來說,孟離和陳封雖然長期的呆在王書輝左右。但是,他們是不斷的被各種各樣,紛繁複雜的實際工作糾纏不休的。相對於張寶樹,他們的環境要更複雜更多變一些。所以,在討論思想政治方面的工作的時候,他們兩個也更加偏重於,怎麽解釋和執行王書輝的想法和命令,而不是自己怎麽去做這個工作,自己應該對其他的會員們進行什麽樣的思想政治教育的問題。
張寶樹就不同了。部隊裡的秩序一直非常的良好,部隊裡的環境一直非常的簡單。對於部隊的幹部來說,他們在做人的工作,也就是對士兵和各級幹部們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時候,就是在做很單純的思想政治工作。他們不需要考慮這些思想政治工作和其他事務之間的關系。
在聽到王書輝的問話後,張寶樹回答道:“師尊,部隊裡進行思想政治教育的方式是很簡單的。我認為部隊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本身,就是在給戰士和幹部樹立階級意識。”
王書輝當然知道,在後世有一支偉大的軍隊,他們不僅是革命隊,更是宣傳隊,播種隊。王書輝本來對於部隊的期望就非常的高。聽了張寶樹的話,他點了點頭,對他說道:“寶樹你詳細講一講部隊的思想教育工作。”
孟離和陳封也很想聽聽部隊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是怎麽做的。
複興會的所有幹部都是接受過軍事訓練的。而且目前複興會的主要幹部們,以前也都參加過軍隊。不過不是複興軍,而是早期的家丁隊。
複興軍建立起來之後,部隊就變得和複興會的其他部門生分了。複興軍最高權力機構複興軍常委會的辦公室,甚至都不在複興會總部的大樓裡,而是在王書輝的辦公樓的另一側。
(位置是這樣的。王書輝和朱微妏住的二層小樓在中間。複興會總部在右側,裡面是政務廳、複興會常委會辦公室和黨政培訓中心。複興軍常委會在左側,裡面是政治部,軍委會辦公室,參謀處,後勤處,訓練處和軍事培訓中心。軍醫院設置在城外大兵營。)
所以,孟離和陳封對於複興軍的工作還真的不是很了解。
張寶樹點了點頭,沉吟思考了一下,組織好了語言之後才開口說道:“實際上,部隊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也是制度性的過程。從各地區吸納來的人員,先被警察部門控制和組織之後,就要接受衛生部門的淨化。在淨化結束後,培訓中心的人,會開始對完成淨化的人員,進行基本培訓,也就是紀律培訓和隊列培訓。在這之後,人事部門就是開始對人員進行分配了。”
張寶樹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從這裡開始,不同部門就會有不同的處理了。一般來說,身體條件好一些的人,相對較少。所以,軍委會訓練處在每批人員中,挑選到的兵員都不會太多。其他的人都是被生產建設兵團拉走培訓去了。他們具體怎麽做的,我是不了解的。我隻說一說我們是怎麽做的。”
“所有的人員,首先是要進入新兵訓練營。新兵訓練營主要對士兵進行的就是兩個方面的教育,一個是基本文化課的教育,語文不認識五十個字,數學不能順利的背出和寫出一百個數,就不能完成新兵訓練。這個階段,主要就是上午進行體能和隊列訓練,下午進行文化教育。到了晚上的時候,政治部門就開始介入了。”
張寶樹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些潮紅的顏色,情緒上有些激動了起來。他說道:“以前看師尊發動思想工作的時候,我們就覺得師尊很了不起。師尊說起話來,總能說道大家的心裡去。等到我們親自去做思想工作的時候,我們才理解了師尊說的,‘大家的不滿都是早就藏在心裡的’這句話的意思。”
王書輝擺了擺手,讓張寶樹繼續說。
“指導員們要做的工作很簡單。他們首先就是要在新兵中開展訴苦活動。士兵們不是流民就是礦工,都是這世上最下苦的人。所以,在一些和他們是同鄉的老兵的帶動下,很快人人就開始訴說自己的委屈和苦難了。”
張寶樹扭動了一下身體,繼續說道:“到了這一步,新兵們的情緒就調動起來了。這時候,教導員們就開始引導大家進行歸納。在教導員們的歸納過程中,大家就會發現,壓迫他們,欺負他們的人,不是地主老財就是當官的和狗腿子。”
張寶樹臉上露出笑容,對大家說道:“一開始的時候,對新兵進行知識教育的時候,很多戰士就覺得自己是來賣命掙糧食的。他們都覺得,學認字,學算術是沒用的事情。可是到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第二步的時候,大家就都不會這麽說了,而且大家都認識到,咱們軍隊是真心對他們好了。”
“因為到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第二階段,教導員們開始領著戰士們算帳。算一算他們給地主老財和當官的乾的活賣的力氣,和他們得到的東西是不是合的上帳。”
張寶樹說道這裡,用手指了指黑板上的“利益意識”之後,對大家說:“我覺得這就是師尊說的利益意識了吧。過去,戰士們也不是沒有利益意識,而是因為大家都不識字,不識數。所以就是有心算帳,他們也不會算。在新兵營接受了基礎教育之後,算帳這個事情,他們就做的了了。到了這一步,教導員開始領著大家,給自己給地主老財和當官的乾過的活算細帳。”
“算帳這個活動,真的有很大的作用。以前大家在學習文化課的時候,總覺得那些加減乘除之類的事情,沒有意義。可是,到了這一步,大家經過了訴苦,都覺得自己活得很窩囊很委屈。所以,大家為了算明白自己過去的日子到底有多窩囊,多委屈,學習起來的勁頭是很足的。”
“算帳工作,不用太複雜的算術。一百以內的加減乘除就夠了。給地主老財乾一年的活,能收多少糧食,自己種了一年的田,實際上手裡落下多少糧食;在礦上給主家挖一年的礦,一個人能挖出多少來。礦石賣到外面多少錢一斤,自己的吃穿住用,礦主到底給了大家多少。這些問題都不是很難的問題。掌握了一百以內的加減乘除之後,大家都能算的明白。”
“到了這一步,大家就認識到了一個問題。地主老財和當官的,對大家可不僅僅的打罵克扣這麽簡單的壞了。通過算帳,大家都認識到,自己明明幹了那麽多的活,生產出那麽多的東西,地主老財和當官的,卻把大家生產出來的東西都搶走了,故意的讓大家過苦日子,過生不如死的壞日子。”
張寶樹說道這裡的時候,可能是想起了自己過去在衛所裡的悲慘生活,情緒上變得很激動,他帶著些顫音說道:“到了這個時候,教導員才開始展開第三階段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開始在新兵中開展‘今昔對比,憶苦思甜’的工作。”
“我覺得,部隊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到了這一步,就已經開始有了師尊說的樹立階級意識的意思了。教導員到了這裡,會把我們複興會的立場說出來,那就是,根據大家現在的好日子告訴大家,我們複興會、複興軍要乾的事情,就是為天底下,所有受苦受難的窮兄弟、窮姐妹服務,為人民服務,和人民站在一起,給人民爭利益,謀幸福。”
“到了這裡,不用我們進行什麽專門的宣傳,看幾場《白毛女》,再看幾出宣傳咱們複興會給基地村分地的《枝江風雲》的戲。大家就都認識到,地主老財和當官的就是想要窮兄弟窮姐妹去死,就是想要害大家。所以,只有大家團結起來,學道理(政治課程),學知識(文化課程),學武藝(軍事訓練),才能一起對付地主老財,給天底下更多的窮兄弟窮姐妹做主。”
講到這裡,張寶樹開始真的激動了起來,他說道:“在我們部隊裡,師尊寫的《複興革命的敵人都是紙老虎》是大家最喜歡的文章。現在,所有的戰士和幹部,基本上都能把師尊的這篇文章背下來。大家都等著盼著要打出去,殺光所有的地主老財和當官兒的呢。”
王書輝還是第一次聽到複興軍的幹部,這麽清楚明白的,把整個部隊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從頭到尾的敘述清楚呢。說實話,他過去對於複興軍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采取的仍舊是道德教育為主的模式。
他制定複興軍政治工作的流程的時候,重點其實是在,讓大家通過訴苦,知道為什麽自己過苦日子。然後再通過算帳,讓大家知道,是誰,他們又是怎麽樣,讓大家過上這樣的苦日子的。最終,通過這個過程,讓大家知道地主老財和當官的有多壞。
王書輝實際上也是沒想到,他隨意搞出來的,宣揚老百姓苦難日子的《白毛女》和宣傳複興會領大家過上好日子的《枝江風雲》,在對土改工作的演繹上,讓戰士們覺醒了階級意識。
現在王書輝想來,他自己也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可不是麽,只在部隊內部上演的《白毛女》和《枝江風雲》,揭示的不就是一個土地所有製的矛盾麽。地主掌握生產資料,剝削和奴役農民。這就是赤羅羅的階級矛盾的演繹啊。
不提王書輝的反思。孟離和陳封一下子也明白了過來。
黨政系統其實沒少做過這方面的工作。但是,因為事務性的工作實在太多。生產上的問題,技術上的困難,時時刻刻的困擾著兩個部門。所以,大家都把精力集中在怎麽解決問題方面了。倒是這些他們也接受過的政治教育,已經在不知不覺之中,在大量繁雜的事務性工作中被淡化了。
想通了這個問題,陳封立即就對王書輝說道:“師尊,是不是現在也要開始在各部門開始進行階級教育呢。”
看到王書輝不置可否,孟離說道:“師尊,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采用部隊方面的做法啊。既然大家都是通過個人的利益去判斷事物,那麽我們也可以領著大家算帳啊。”
王書輝沒有說話,陳封卻接口問道:“這個帳要怎麽算才好呢。”
孟離答道:“這事情也簡單。過程也不會很複雜。前面訴苦的部分,我們和部隊方面是一樣的。工人和幹部和部隊裡的同志都是一樣的出身,在訴苦方面應該是相同的。我說的是算帳部分,我們不僅要對大家算他們過去受地主老財和當官的壓迫的帳,還要和大家算工業系統內部的帳。”
王書輝這個時候有興趣了,他示意孟離繼續說下去。孟離說道:“具體的說,算現在的帳,就是要告訴大家,現在過得好日子是怎麽來的。要讓大家明白一個道理,工廠裡生產出來的每一個產品,都是涉及著大家的實際利益的。大家能夠過上現在的好日子,和工廠裡生產多少產品,賣出多少產品都息息相關。”
說到這裡孟離已經完全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他繼續說道:“只要把大家的利益和工廠的生產聯系起來。那麽,陳朝偉和蔡奇的問題,就不是違反紀律那麽簡單了。他們拿工廠的產品和福利去滿足自己的利益的行為,就變成了一個,是對大家所有人的利益都進行了損害的事情。”
這時候,孟離的語氣變得斬釘截鐵了。他說道:“什麽人才會對大家所有人的利益進行損害呢。只有我們複興會和我們複興會代表的天底下所有窮苦百姓的敵人,才會故意的損害大家的利益,剝削和壓迫大家。那麽,陳朝偉和蔡奇,就變成了我們複興會和天底下所有的窮苦兄弟共同的敵人,和那些地主老財和當官的是一夥兒的了!”
“這樣一來,我們處理陳朝偉和蔡奇,就不是單純的因為他們違犯了複興會的紀律,而是因為他們成了和地主老財當官的一樣的人,他們是我們的敵人。”
孟離的話講的相當的有條理,不僅王書輝聽的明白,陳封和張寶樹也完全聽明白了。
不過兩個人的想法有所不同。張寶樹只是覺得這話說的很有道理,和部隊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基本是相同的。
陳封則對孟離產生了些不好的想法。他一直覺得陳朝偉和蔡奇的問題,是複興會自己的事情。他在潛意識中有種家醜不可外揚的想法。他對孟離這種把同志打成敵人的做法,心裡是有些不滿和反對的。就在他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王書輝開口了。
“好,很好。不愧是我們複興會常委會的主任。看來這個人選我真得沒選錯。就是要這樣進行思想政治教育工作。”
王書輝高興地站起來,走了兩步之後,對三個人說道:“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怎麽做是我們的朋友?怎麽做是我們的敵人?這個大是大非的問題,現在到了要搞清楚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