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孤雪看著她。
小狗一樣的表情,鼻子紅通通的,聲音也有些微啞,確實是哭過了。
雖然這個時候眼眶裡頭已經沒有了眼淚,但還是水汪汪的,像是一潭遭受過風雨洗劫的清泉,看著便讓人覺得憐惜。
溫孤雪不擅於安慰人,看著她傷心,也不知道該如何寬慰,只能陪著她一起沉默。
清俊修長的手指伸到大白身上,一下一下,輕撫著雪色的毛發,俊臉上隨之露出了幾分惋惜的神態,眼角眉梢亦跟著染上了淡淡的傷感。
默了良久,才從嘴裡呵出一聲輕歎。
“是條好狗,可惜了……”
慕容長歡抿了抿嘴唇,低下頭玩弄著手裡的鏟子,還沒開口說些什麽,就聽到一個輕慢浪蕩的聲音從院子口傳了過來。
是個討厭的聲音,更是個討厭的人。
“這有什麽好可惜的?一隻狗而已!死了就死了,要是歡兒喜歡,表哥再去給你買一隻就是了!要是一隻不夠,就多買幾隻!怎麽樣……你表哥我是不是對你很好?”
見到侯正德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琉璃立刻皺起了眉頭,一臉不歡迎他的表情,連掩飾都懶得掩飾了,可礙於禮數,還是要開口喚上一句。
“見過表少爺。”
侯正德揮揮手,沒怎麽搭理她,倒是不計較琉璃的冷臉,只是在快要走近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放慢了步子。
垂眸看了眼趴在席子上的大白,回想起之前被咬的情形,侯正德仍是有些心有余悸,面露惴惴之色。
而且看大白這幅模樣,一點也不像是死了。
活生生的,仿佛隨時都可能會從地上一躍而起,撲過來咬他!
所幸踩著小步子一直走到了大白的身邊,也不見它搖頭晃腦地吭上一聲,侯正德這才放大了膽子,抬起腳對著大白的腦袋試探著踢了一下。
確定它是真的死了,便就松了一口氣,換回了一貫的嬉皮笑臉,眼眸中隨之閃過一抹陰狠的神色,像是出了口惡氣。
“惡犬傷人,難免會被人打擊報復……歡兒啊,不是表哥多嘴,這種凶煞的惡狗以後還是少養為妙!你到底是個姑娘家,便是喜歡這些個畜生,就養些溫順軟糯的,一來是討喜,二來也能避免滋生事端,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慕容長歡抬頭,對上了他的眸子。
恰好撞見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那抹毒辣,心下不由冒出了一個念頭來。
也不怪她起疑,實在是這個侯正德來得太是時候了!
早上才傳出大白的死訊,這都還沒來得及下葬呢,他後一腳就找上了門,巧合這種事兒是有,但慕容長歡生性警惕,習慣使然之下,凡事都要懷疑一二。
譬如現在,她就有些懷疑,大白的死……只怕這個男人也摻了一腳,更甚者,他才是幕後真凶!
畢竟以大夫人的手段,這些小打小鬧她是不放在眼裡的,確實沒必要為了一隻狗而大動乾戈,大夫人更喜歡的應該是一刀斃命,直逼七寸!
不過,慕容長歡並不在意是否冤枉了大夫人。
主動跑來挑釁說風涼話的是慕容憶靈,嘲諷不成一氣之下就要對她動手的也是慕容憶靈,如果不是她反應快,這會兒被打腫臉的那個人只怕就是她了。
所以,對於這種自找罪受的家夥,她是不會心慈手軟的!
至於大夫人,既然她自己高高在上、不屑一顧地把罪名攬了下來,那麽給別人背黑鍋也是咎由自取,怪不了別人,誰讓她那麽喜歡犯賤呢?
然而話又說回來,如果大白的死真的是侯正德下的殺手,那麽這筆帳……想來還得重新清算一遍!
念及此,慕容長歡微微扯起嘴角,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表哥說的是有道理,可是怎麽辦呢……我就是喜歡這種凶神惡煞的狗,所以表哥的好意,長歡心領了。表哥要是不喜歡這種狗的話,以後還是少來綰竹軒罷,就算大白死了,我還是會再去買幾隻一樣的回來,到時候它們之間互相有個照應,那些個藏在暗處的卑鄙小人也就沒那麽容易得逞了。”
聽到慕容長歡這樣說,侯正德不禁變了臉色。
“歡兒你……你怎麽就這麽不聽勸呢?!”
慕容長歡無動於衷,依然堅持己見。
“辜負了表哥的一番好意,還望表哥不要放在心上。”
見她態度堅決,怎麽也不肯動搖,侯正德說著又勸了幾句,到底是勸不住,便隻好作罷,一蹬腿兒拂袖離開了院子。
“算了!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表哥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也沒打算強迫你什麽,你自己……好自為之!”
最後四個字,侯正德刻意加重了腔調,頗有幾分警示的味道。
慕容長歡微斂眼瞼,愈發篤定大白的死同他脫不了乾系。
否則……這個一見面就只知道調戲她的色胚,今日又怎麽會突然改了畫風,開始關心起她養狗的事兒來了?還苦口婆心地勸了這麽久,當真是稀奇。
待侯正德走遠,琉璃不快地撇了撇嘴角,忍不住開口呸了一句!
“表少爺還真是奇怪,小姐養不養狗,關他什麽事兒?他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一些?”
慕容長歡微微一笑。
“你也發現了?”
聽出慕容長歡言語下的意有所指,琉璃心頭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麽。
“小姐,有一件事……本來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現在,奴婢越想越覺得懷疑……”
“哦?什麽事?說來聽聽。”
“就是這兩日,大白半夜裡經常會叫喚,只是叫了幾聲就作罷了,所以奴婢也就沒有多想,可是現在……大白突然慘遭虐殺,奴婢想……會不會是跟它半夜裡狂吠有關?”
聞言,慕容長歡眸色微冷,沉吟道。
“多半是有關聯了。”
“那這件事,還要不要繼續徹查?”
“暫且壓下吧,今天鬧了這麽一出,父侯已經很不開心了……如果凶手是表哥的話,他應該還有下一手,我們等著便是,他自然會送上門來。”
“是。”
琉璃點頭應聲,不再多言。
慕容長歡轉頭看向溫孤雪,見他自始至終不發一言,赫然是置身事外的態度,倒是生出了不少的好感。
“正所謂一入侯門深似海,若有見笑之處,世子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