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遠方丈僵笑著將最後一位大施主送走之後,便推說身體不適,留下慧空和尚支撐場面,匆匆趕回了禪院。
禪院沒有國師的身影。
他臉色青白,手指緊扣窗欞,望著窗外想了想,便朝林玉柔的棺材停放的地方走去。
那裡地勢隱秘,國師偶爾也會躲在那裡療傷。
然而。
一樣一無所獲。
清遠方丈看著濃煙滾滾的後山,眼中迸射出恨意。
這是淮陽王給他的警告。
就像是隔空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臉上。
若是再敢對淮陽王妃有所不敬之舉,就不止這點懲罰了。
不需要證據,不需要任何理由。
身為男人,都懂。
清遠方丈此刻無心再細想,跺了跺腳,將手放在嘴裡,吹出了長嘯之聲。
不一會,有兩名僧人趕了過來。
“去,到後山找找,若是碰見了椽史,就說是來幫忙的,以免山火燒了寶塔寺。”
說道燒寺。
清遠方丈神色難看。
玄虛觀都被淮陽王一把火燒了,再這樣下去,寶塔寺也難免。
都說狡兔三窟,可舊窟被毀,新窟還沒有建起來呢。
次次都和淮陽王相關,想不怒也難。
“是,”兩人立即退了下去,片刻不見蹤跡。
國師大人平素就不喜歡暗衛,這次匆匆前來,更是全靠人面雕護衛。
誰知道,鳥中君王人面雕竟然會臣服一隻豹子?
如果國師大人真的還藏在後山,只怕凶多吉少。
清遠方丈背著雙手焦躁地踱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此刻他的心太亂,像個沒頭蒼蠅,不知道該往那裡去才有活路。
一轉眼,看見林玉柔的棺木。
清遠方丈的眼神閃爍。
究竟是給不給她服解藥呢?
今日,林家顧不上這個,過幾日,難免又會想到這一茬上來。
看林家的意思,是斷斷不會再讓林樂霜再和這些事情扯上聯系。
說起來,也是被逼的動作太多,這半年,就沒有消停過。
林家人起疑心也是在正常不過了。
若是給林玉柔服了解藥,屍體不見了又怎麽向林家交代?
可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林家人燒死……
清遠方丈的眼前閃過靜安師太的模樣,“阿玲,阿玲……”
他的雙手猛地掩住了臉,蹲下了身子。
山風送來林中老鴰淒厲的叫聲,畢竟住了這麽多代的巢穴都要被人毀了。
聽著這樣的叫聲,清遠方丈的心也緊跟著一抽一抽的。
遠處,清河國太子站在高樓上,拿著竹管遠眺,將寶塔寺後山狼煙滾滾的景象看在眼裡,“小叔真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呢。”
淮陽王因為靜虛觀主批他為天煞孤星之命,一怒之下燒了玄虛觀,如今又為了淮陽王妃,燒了寶塔寺的後山。
真還沒有瞧出來,竟然還是個至情至性的種。
“我們元家怎麽出的都是情種呢?”
要麽是多情種子,要麽專情的厲害。
反正都離不開女人。
葛六爺在一旁輕聲笑語,“淮陽王素來不喜朝政之事,不喜女色,本以為他這輩子就隻想做個閑散王爺,沒想到突然殺出來了個林大娘子。這下子,朝中大臣們總不能再以淮陽王不喜女色,恐無後嗣,國本不穩來作為借口了。”
清河國太子一雙鷹目中帶著狠戾,手指輕輕敲擊著欄杆。
過了好半響才說:“權勢美人,沒有人不愛的。就算小叔不改變初衷,林簡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必然會想著法子影響小叔。還是父親說的對,不能期望對手放棄,還是要自個主動謀算。”
林簡有從龍之功,深得皇上信賴,掌握著兵權,這個人舉重若輕。
他請托敬武公主提親,被林家拒絕,他以為林樂霜會嫁入世家,也曾經試探過林簡的意思。
林簡說婚事都由女兒做主。
清河國太子自詡禦女無數,只要有機會,俘獲林樂霜的芳心只是遲早的事。
沒想到,最終被淮陽王拔了頭籌。
這是教訓。
林家若是爭取不到自個的陣營裡來,那麽也絕不能留給淮陽王。
不論淮陽王是否參與奪嫡,有這麽個嶽家都是令人頭疼的。
清河國太子自認為自個武藝超群,氣宇軒昂,心智過人,且是父王的嫡長子。
這皇位落不到父親身上,也會落在自己手中。
絕不能給自個留下什麽後患。
更何況,是他先看上的林家大娘子,也給小叔說得清楚,最終卻被小叔擺了一道。
是個男人都沒有辦法咽下這口氣。
林大娘子難得,他也有著自己的驕傲。
顯然小叔並沒有將他當回事。
“淮陽王妃在寶塔寺差點被偷襲得手,清遠方丈和淮陽王妃眼下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如太子……”
葛六爺笑眯眯地建議。
清河國太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放下竹筒,看向葛六爺,“此人所圖非小,不知道究竟效忠的是什麽人。“
若只是為了參合到林家的嫡庶之爭中,清遠方丈的所作所為未免太過誇張。
世上之人無利不起早。
舍得了這麽大的本錢,所圖必然更大。
“清河國內有什麽出名的寺廟與寶塔寺有瓜葛往來?”清河國太子又問。
若是寶塔寺是什麽人的黨羽就合理了。
眼下,各諸侯國為了皇位,想盡了辦法拉攏朝中重臣,也各伏奇兵。
寶塔寺的僧人和靜安庵的比丘尼都是眼線的話,整個長安城中貴人們的底細都被清遠方丈掌握在手。
若是清河國內也有這樣的寺廟,王宮內的消息全都掌握在某個皇叔手中,豈不是可怕?
五間,是人君之寶。
鄉間、內間、反間、死間、生間,五中間諜使用起來,能夠讓一個國家迅速地興盛嗎,這是對敵的至高法寶。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清河國太子自小被教授兵法,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葛六爺的胡子微微動了動,明白了清河國太子的擔心,立即點頭,“屬下這就吩咐人去辦。”
清河國太子點點頭,又展眉一笑,“淮陽王究竟是燒山還是在搜尋什麽人?”
這一切只怕都和那些鳥有關。
如果不是妖孽,就是人在搗鬼。
鳥被擒獲之後,還去燒山,不是泄憤就是在找人。
“我們也去湊個熱鬧,說不定會有所得,”太子的眼睛微微眯起,笑著道:“好事也不能都讓小叔佔完了不是。”
“太子高見……”
葛六爺連聲應下,立即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