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霜有些驚訝，她從未想過靜安師太這把子年紀，還能柔美成這個樣子。更讓她驚訝的是，這個師太瞧上去頗有些眼熟。

  可是，她兩世為人的的確確是第一回見到這位師太，不由得眼帶探究望了過去。

  靜安師太也在打量著這個突然從小嬌的手掌心中蹦出來，翻了天的懦弱嫡長女。

  只見林樂霜雖然長相不比林玉雪嬌柔靚麗，氣韻也不比林玉柔柔媚如水，身上卻自有一番通達氣度，還有久居上位者方有的貴氣，如此氣度風華，的確少見，稱之為絕代佳人也不為過了。

  這怎麽可能，這是林玉柔和小嬌嘴裡的林家大娘子嗎？

  靜安師太的頭便疼了起來。

  “見過靜安師太，不知師太在此還住的習慣否？”林樂霜笑眯眯地寒暄，連禮都沒有是施一個。

  林玉柔有些生氣，軟軟地拿腔拿調說：“大姐，您很少去庵廟，興許不知道見了師太是要行禮的。”

  說著，一旁的小尼姑便拿來了一個蒲團放在了林樂霜的腳下。

  讓她磕頭？

  這是一定要折一折林府大娘子的臉面不成？

  呵呵，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林樂霜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對依舊端坐在蒲團上的靜安師太點了點頭，便慢慢跪在了蒲團上，接著將臀部放在了兩個並攏的腳後跟上，端莊地跪坐在那裡。

  原本還期待地笑著的兩人，眼神中閃過了不悅。

  “大姐，您……是不是應當對師太行禮呢？”林玉柔的聲音略微提高了點。

  方才，師太讓林樂霜站在竹園外等待，結果她倒好，壓根沒理會，逍遙自在地抱著豹子轉悠了一圈，又回來了。

  師太嘔的將團扇丟在了地上，林玉柔自然想幫師太挽回面子，就想到了自個昨日去嫡母那裡拜見行的跪拜大禮，不如也讓林樂霜行一個，讓師太出出氣也好。

  沒想到林樂霜壓根就好像聽不懂這個話一般。

  真是太無禮了！

  林樂霜愣了一愣，笑著問：“好妹妹，我又不是出家人，自然無法像出家人一般對著師太行禮，可又怎麽能對著師太行俗禮呢？相互問詢，打個招呼便是了，師太能感受到我內心滿滿的敬意的。”

  靜安師太的眉毛輕輕皺了一皺，好一個伶牙利嘴的。

  林樂霜恍若未覺，又笑著說：“你看師太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呢，我進來的時候，師太端坐在蒲團上不動，我便也主隨客便，拿個蒲團坐下，大家都不需要麻煩啊。”

  聞言，林玉柔愣了一愣，說：“大姐，師太宣揚佛法，自然是代如來濟世，信徒們見師太如見如來，自然是對師太行跪拜大禮的。”

  怨不得要讓林玉柔跟著靜安師太，貴婦人之中有許多都是信徒，自然會順帶著如尊敬靜安師太一般尊敬林玉柔了。

  真是一個踩著如來給自己臉上貼金，另一個就像牛虻附在牛身上般一同享受香火。

  前世她忙著訓練林家軍，忙著帶醫女，那裡知道這靜安師太這麽多的貓膩。

  今生只怕這兩人不能這麽如意了。

  林樂霜懶懶地看了一眼林玉柔，有些無聊地說：“我又不是什麽信徒，只不過是奉母親之名前來拜見師太，害怕待客不周，妹妹難道是要強迫我也信佛不成？只聽說如來也是靠講經來度化眾人，沒聽說過讓人一進來納頭便拜的。難道靜安師太講的是這門經嗎……呵呵……”

  靜安師太的臉色變了，林樂霜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她成了什麽，講的還和如來不是一門經，難道是欺世盜名之徒不成。

  好一個伶牙俐齒，不教訓教訓是不成了。

  柔媚的恰到好處的聲音響了起來，“林大娘子說的對，你並非是我佛的信徒，自然不需行什麽跪拜之禮，只是我佛經常說，你心裡有什麽，便見什麽是什麽，林大娘子心中若是有佛，自然見佛是佛了。若是心中是個狂妄之徒，自然見到了旁人也會這般認為。”

  聽得這個聲音，林樂霜又是一愣，怎麽有些熟悉的感覺呢？

  林玉柔立即交叉雙手，恭謹地站在一旁，朗聲道：“弟子受教了。”

  搞什麽鬼？林樂霜心中暗笑，裝神弄鬼的就能把我糊弄過去不成，她笑著問：“不知師太會將狗、屎看作什麽呢？”

  “你……”靜安師太穩了穩心神，“林家大娘子是個閨閣女子，為何說出這麽粗俗的話來？”

  “我只是誠心相問，師太，您心中粗俗了，才會聽著我說的話粗俗，善哉善哉，”林樂霜板著臉說。

  林玉柔愣在當場說不出話來。

  竟然有人敢這樣對師太說話，可是又無法辯駁。

  既然師太說心中有什麽，見什麽便是什麽，自然見了狗、屎也會當成佛，說難聽點，誰會見了堆狗、屎便如同見了如來，納頭便拜呢？

  可是這話能這樣就說出來麽？

  師太若是駁斥，就中了林樂霜的奸計，反過來說師太內心粗俗。

  這種口舌之爭，師太看樣子也沒有把握能贏得了林樂霜，這個大姐在什麽時候，悄悄地就練就了這樣的一副好辯才。

  而且，一向定如泰山的師太，怎麽會被林樂霜擾亂了心神，陷入了這樣的口舌之爭中。

  林玉柔眼神複雜地瞧著，眼前依舊閑適地把玩著懷中小豹子的小爪的林樂霜。

  靜安師太的眼眸虛眯，一股子殺氣和血腥之氣溢出，林樂霜懷中的小豹子立即探出頭來，對著靜安師太從喉嚨中發出一聲嗜血的低吼。

  林樂霜驚疑地瞧了瞧靜安師太，也隱隱在檀香聞到了這不同尋常的味道，她連忙笑著起身，對靜安師太道歉：“這隻豹子是淮陽王所贈，我便隨身帶著，沒料到會唐突到師太。樂霜本來也是瞧瞧師太住在這裡有何不妥，如今見師太一切安好，就不打擾師太清修了。”

  靜安師太的臉上已經擺上了端詳之色，從容慈悲，面色柔和，方才那股子氣息竟像是幻覺一般，輕輕地笑著點點頭，說：“林大娘子請自便，玉柔代我送送吧。”

  林樂霜輕輕地拍了拍懷中的“貓眼”，讓小豹子安分下來，她歉意地笑了笑，再三囑咐三妹好好招待師太，方才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