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就成了一場鬧劇。

  淮陽王臉色平靜地站在原地，破碎的衣衫，如玉臉頰上的黑灰，亂糟糟的頭髮。

  這些都一點遮擋不住，謫仙的風采。

  這個時候，他突然不屑地笑了，“就是那個牛鼻子老道嗎？怎麽可能成仙呢？成仙的人不應當脫離凡塵了嗎？可靜虛觀主又那裡像是一個了斷凡塵之人呢？”

  於焉猛地抬起頭來，看著淮陽王，這個皎皎如明月的男子，讓眾人一次又一次的為他的外貌所迷醉。

  但是今夜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打破了幻想。

  若是說以前，他們這些大臣還相信淮陽王不食人間煙火，而今，這些傳言都被證明是傳言。

  傳言向來經不住事實考驗。

  “雖然你位高權大，可並不能汙蔑我們的觀主，觀主被人稱之為活神仙已經近百年了，沒有人知道觀主究竟活了有多久，觀主除妖降魔，積攢下來了無數功德……”道士們立即還擊。

  淮陽王冷笑著，看著這群道士，依舊質疑：“靜虛觀主是真的成仙了嗎？不是被妖魔抓了去？成仙之人用這種偷偷摸摸的招數，簡直沒有一點誠意，況且他不是說要入長安城中除妖降魔嗎？怎麽又突然忙著升仙去了？”

  “修仙這樣的事情，又豈能是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道士們說：“靜虛觀主只是借淮陽王的手渡劫罷了，如今已經度過了劫難，成仙了，這樣的事情，即使是貴為人間的帝王也無法把握。”

  帝王在道士們心中算什麽？

  那個帝王不食五谷雜糧？

  那個帝王不生病？

  那個帝王不想長生不老？

  既然如此。

  帝王就有求於他們。

  帝王不過是神仙腳邊上的一隻螞蟻罷了。

  若是能長生不老，若是能飛天成仙，做人世間的帝王又有什麽意義呢？

  再好的女人，再美的食物，再奢靡的享受，也只能享受短短的幾十年。

  道士們解釋不出來靜虛觀主去了那裡，就只有咬定他成了仙。

  否則。

  豈不是欺君之罪？

  一來二去，宣室裡成了道士們和淮陽王爭論靜虛道長是否成仙的地方。

  雖然有太醫令向著淮陽王，但最終寡不敵眾，淮陽王和太醫令，哪裡能夠抵得上這樣一群瘋狂的道士呢？

  道士們得意洋洋地抬著擔架走了。

  靜虛道長成仙了。

  就連皇帝都說淮陽王錯了，觀主真的成了仙，他們還要早些回去，將觀修繕一番，不知道什麽時候靜虛大仙還會回來故地重遊。

  運氣好的說不定還能得到觀主親賜的仙丹，也能跟隨觀主左右。

  觀主去了，去的突然。觀裡誰是下一任觀主，尚未決出來。

  成仙的已經成仙，留下的凡夫俗子還要繼續忙碌。

  於焉等人看著這幫道士們得意洋洋地離開，覺得甚是無奈。

  現在還有什麽要怪罪淮陽王的呢？

  誰也不會在上杆子說，要求責罰淮陽王去封地了。

  可是。

  難道。

  世上真的有成仙這回事嗎？

  多好的一個機會，被這群道士送到眼跟前來，又被這些道士送走。

  元平看著弟弟這番狼狽樣，氣不打一處來，怒斥：“你惹出來的好事。”

  “大哥，這件事真的不怪我，太醫令說的那個香灰真的沒有動手腳，”淮陽王連忙辯解，生怕皇帝誤會是他乾的好事。

  本來是想乾點好事來者，但是沒有想到那個香爐裡真的有致幻的藥物。

  “那麽那個靜虛是真的成仙了？”元平臉色及其不好。

  這也太胡鬧了。

  那幫道士為了脫身，一口咬定靜虛是成仙去了。

  元平樂見其成。

  既然靜虛成了仙，那麽小十三就麽有什麽過錯了，底下的這幫大臣也別想起什麽心思，攆走他的小十三。

  但是他的心裡很懷疑。

  正如小十三說的，一個已經要成仙的人，幹嘛要搞出來那麽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來。

  小十三一直在宣室裡辯駁。

  但是辯不過那幫道士。

  那些原先唾沫星子飛舞的禦史們，大臣們個個都不說話。

  這個世上究竟有沒有神仙？

  如果這個靜虛在搞鬼。

  那麽那些丹藥還能不能服用？

  元平的心裡亂七八糟的，不是個味道。

  “怎麽可能？”淮陽王笑著說，“我都說了，我砸的那個靜虛是個假貨。”

  現在在皇上面前又來了個金蟬脫殼。

  看著元平慢慢皺攏起來的眉毛，蓄積著雷火。

  淮陽王連忙笑著撫慰，“其實開始的時候，我是真的隻想泄憤，後來林大娘子提醒了我，我才想起來這許多關節之處，這個靜虛真的是個假貨。”

  又是林大娘子。

  元平看了看敬國長公主，兩人無奈地露出了笑容。

  “那麽真的靜虛到那裡去了？”元平問。

  淮陽王笑著說：“興許在寶塔寺裡做方丈吧，皇兄不要著急，靜虛會現身的，這裡面的事情太複雜，不應當拿來干擾皇兄的政事。他們都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那些事，等你整理清楚再說也可以，只是你今日在眾臣子面前如此作態，也是為了那個林大娘子吧？”元平歎了口氣。

  敬國長公主點點頭，“小十三大了，心思也多了。”

  “在哥哥、姐姐面前，我還不是那個小十三麽？”淮陽王靦腆地笑了笑，雖然臉上有著黑灰，但那笑容依舊讓人心折。

  元平歎了口氣，“本以為靜虛觀主興許真的是個活神仙，原來也是假的。”

  先帝曾經迷戀成貴妃到了不能離開半步的程度，到了後來，就希翼能夠長生不老，成日修仙煉丹，燒了一鼎又一鼎的丹藥，最後還是死了。

  當時元成登基，殺了所有在宮中陪著煉丹的道士，讓他們到地下追隨先帝，而陪著先帝煉丹的真人則早已經見事不好，脫身而去，留下小道士，說真人飛天，他們緊緊拽住真人，隻留下一隻鞋子。

  元成將那隻鞋子燒成了灰。

  又找來楚國的巫師，詛咒真人，若是沒有成仙，便不得好死。

  元平當時不理解，先帝要什麽有什麽，有江山在手，美人在懷，兒女環繞，卻孜孜以求，長生不老。

  到了現在，他也理解了先帝的恐懼。

  誰不想永享這世上的至尊之位？

  若是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他沒有子嗣，才更加想長壽一些，有許多的放不下，當靜虛觀主拜訪的時候，他不止一次想煉丹，但一想到先帝的荒唐，這件事情就放下了。

  私心裡，他也是想和靜虛一樣，成為一個能活幾百年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