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霜這時才知道，父親還不知道府裡發生的一切。

  她遲疑了一小會，還是說了出來：“父親，二妹她……她死了。”

  “什麽？”林簡暴跳如雷，頭疼之前，林玉雪不過是被破了身子，醒來之後，二女兒連性命都沒有了！

  難道是自殺身亡？

  林簡的心頭泛上一骨子說不出來的酸楚之味。

  “難道還是武安做的？”林簡紅著眼睛問，在林玉雪的身上花了多少心思，便有多失落和憤恨。

  即便是他再憤恨和失落，也輪不道旁人來欺凌他的女兒。

  “……不是……父親說來話長，您先喝點藥湯，免得再次引發頭風，薛神醫說，您最好是靜養為上，”林樂霜在猶豫著和父親怎麽說。

  出了口粗氣，林簡在夏姬的攙扶下重重地躺在榻上，林樂霜幫忙拖了兩隻引枕，將父親的上半身支了起來。

  “霜兒？”林簡有些猶豫，然而還是喚著女兒的名字，直直地看向女兒。

  林雲和林光都折在這個女兒的手裡。

  林禹應當是折在小嬌一系的手裡。

  這些林簡大致心中是有數的，只是不能說出來。

  之前是袒護小嬌一系，後來是拿小嬌一系和嫡系沒有辦法，現在，家裡只有兩個嫡子，府裡的大勢已定，就算他新生出來兒子，長大成人也要十幾二十幾年的功夫，他希望，嫡女不至於如此心狠手辣，要將小嬌一系的人斬草除根。

  “父親放心，”林樂霜拍了拍父親拉著自己的手，說：“和我無關。”

  林簡的心放下下來，這算是唯一值得寬慰的事情。

  夏姬上來，喂了林簡藥湯。

  林樂霜看著臉色難看的夏姬，說：“夏姬照料父親真是精心，連著幾日都沒有怎麽睡了吧，臉色憔悴，眼圈都是黑的，就是鐵打的人也煎熬不起啊。”

  林簡看過去，夏姬低垂著粉頸，臉上有些紅，笑著說：“林大和夏姬都守著大將軍呢，俗話說養軍千日，用兵一時，夏姬得蒙大將軍和夫人的厚愛，不就在這些時候能用上點力氣嗎？”

  這話讓林簡的心裡覺得欣慰，雖然不像夏姬平時撒嬌賣乖的時候說的動聽，但卻讓他感受到了，這個女子對他也是有一份真情在。

  “父親，這件事情要說清楚，也得將三妹叫來，”林樂霜等待藥效發揮作用了，才說。

  林簡愣了一愣，“這件事情和柔兒也有牽連？”

  “說來話長，女兒到現在也沒有空去問，三妹為何瞞著我們，將靜安師太藏在夾壁之中，不然也不至於留下二妹一個人在屋內……”林樂霜窺著林簡的臉色。

  “什麽？靜安師太！”林簡大怒，“說過多少回了，不要和那個沽名釣譽的假尼姑來往了，小嬌非要將她留在林苑，這件事情怎麽又和她有了乾系？”

  “是啊，平素三妹妹看起來最是柔順，但卻最有主意，這件事情，父親偏聽則暗，兼聽則明，那日發生的事情，西苑進了許多人，都親眼得見，可女兒當時並不在場，只是後來聽淮陽王說起，才知道……”林樂霜說，她對林玉柔有一種天然的不放心。

  前世，林玉柔竟然嫁給了謝大公子做宗婦，這是何等的能耐。

  林樂霜是明白和了解世家大族的那些規矩的，也曾經嫁給謝旭，謝家三房的嫡次子，當時她是真正的嫡長女，依舊被人認為是高攀，這種認為和她的容貌無關，而是僅就結親雙方的地位差異來說。

  林家是新貴，根底單薄，人丁不旺，比其他新貴資格老些，但是和動輒有著幾百年傳承的世家大族來說，就不夠看了。

  更何況，對方是東郡謝家呢。

  可到了林玉柔身上，這一切好像都變的那麽順理成章，當然，這裡面有著靜安師太和王商在背後籌劃，但也一定和林玉柔的手段高明離不開。

  林簡氣呼呼地將林玉柔喚來，只見三女兒臉色蒼白，一張小臉尖削，下巴像是錐子一般，更顯的一雙眼睛大大的，只是沒有光彩。

  形同槁木，看到的人都會有這般的想法。

  因為都是林家的女兒，按照禮法，要穿素服一年。

  看著堂下的林玉柔一身素服，整個人死氣沉沉，林簡胸中的氣瞬間變成了悲涼，在此之前，他討厭這個女兒眼裡只有小嬌，動不動就跟著靜安師太后面跑，借著外力和嫡女相爭。

  但是，眼下，二女兒已經死了，小嬌的孩子死的死，失蹤的失蹤，也就只剩下了這麽一個了。

  “雪兒已經死了，你們姐妹給我說清楚，究竟那日發生了什麽事情？”林簡揉了揉漲漲的太陽穴。

  “……父親，都是柔兒的錯……父親，你打殺了柔兒吧，柔兒不知道靜安師太是吸血惡魔，她說被人追殺，逃入府中，柔兒就將她藏在了屋子裡的夾壁，誰料到……”

  大顆大顆的淚水砸在地上，林玉柔不停的哭，沒有辦法將話說全，林樂霜便在一旁補充，從那日晚上，淮陽王接到訊息說武安會派人來刺殺林府的小娘子開始說起，到發現了吸血惡魔的蹤跡，再到最後，她不放心西苑的兩個妹妹，幾次去查看，甚至打死了一個挑撥離間的侍女，但依舊沒有料到靜安師太竟然躲在了夾牆內。

  眾人是在靜安師太吸血之時，衝了進入，將她抓獲，當時在場的除了林玉柔還有西苑的侍女們。

  這件事委實是和大娘子無關。

  林簡悲苦地對林玉柔說：“柔兒，事已至此，你也別太自責，讓雪兒入土為安吧。”

  林玉柔慢慢收住淚水，說：“柔兒想去替二姐守靈三載，求父親成全。”

  “三年？”林樂霜驚詫地叫了一聲。

  按照禮製也只需要一年，守三年的通常都是對父母了。

  眾人都看向林簡，林簡的眼睛閉了一閉，眼前閃過那個外表清純柔媚的女兒來，那麽的酷似小嬌年幼的樣子。

  “為何要三年？”林簡的聲音有些蒼涼。

  林玉柔叩首說：“父親，二哥和二姐都去了，小嬌入獄，聽說牽連到寶塔寺方丈之死的事件內，再加上上次嫡姐還報了案，說小嬌和嫡母嫡姐被車夫暗算之事有關，女兒想，小嬌恐怕也是活不成了，女兒遵守禮法，未曾喚過小嬌一聲母親，但是眼下，這點孝道還是要守的，女兒想替他們守上三年的孝。”

  林樂霜這才明白，這個庶妹打的主意，想喚起林簡對於小嬌一系的同情，將小嬌從獄中救出來。

  果然是個厲害的。

  眼下小嬌一系凋零，林簡對小嬌昔年還是有幾分真情在，見三妹說的可憐，一定會想法子救出小嬌。

  三妹什麽時候對於人心的把握這麽準確了？以往，遇到這樣的事情，三妹雖然聰慧，但仍是難掩憤恨，可如今只有死寂和悲涼。

  林樂霜的眼神變得銳利了起來。

  她好似看到了三妹背後有了一個影子，這個影子就是王商。

  那麽，王商是打算親手救出靜安師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