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霜說出拜師的話。

  於水笙就不屑地撇了撇嘴，

  謝素素只是冷眼瞧著，壓根沒有接話的意思。

  兩人那個意思便是，你不過是個新貴家的小娘子，懂一些岐黃之術，就大咧咧的想要做人家的老師，不免太托大了吧。

  就連同為世家小姐，如此這般……是不是也有些持才傲物呢？

  就為了兩個方子，就要尊你為師？

  世家小娘子只是嘻嘻地笑，也不接話茬。

  原本她們也就是好奇一個小娘子如何習得醫術罷了，林樂霜的話一出來，她們就東拉西扯，顧左右而言他了。

  林樂霜當然知道這些人是怎麽想的，世家之人地位超然，自視甚高，他們雖然敬重一些有特殊技能之人，甚至世家子弟也以擅長一門而得意，自認為是風雅之士。

  但在實際上，他們又覺得這只是一些技藝而已，他們不是靠技藝為生，只靠這個增添些名氣，打發光陰罷了。

  有了便是風雅，沒有也並無什麽損失。

  最最重要的是不能忘了身份。

  可惜，身份這兩個字，在林樂霜的眼中並無半點分量。

  真正的強者並不需要依靠祖輩給予的財勢，就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主宰自個或者他人的生活。

  就像是林家的祖先，原本連姓氏都沒有，是個父親不知道是誰的私生子，在公主府裡做騎奴，才得了溫飽，還曾經是公主府的男寵，最終卻在戰場上立下了大興朝到目前為止無人能比的戰功，為自己掙得了一個姓氏，並且娶了公主為妻。

  若不是公主沒有生下兒子，林家的權勢會比現在更進一步。

  眼下世事太平，這些世家們日子過得自在。

  前世，林樂霜在戰時招募的醫女起初大都是大戶人家的婢女，初通文墨，也比那些鄉野之人多一些見識，主家在戰火中逃難，丟下了她們。

  後來醫女越來越多，才有一些庶民女子加入進來。

  到了最後，也有一些已經失勢的世家小娘子加入，那些世家在戰火中家財散盡，落魄的都要養不活自己了，做醫女能夠得到朝廷的表彰，更重要的是有一份不菲的收益。

  畢竟總比降低身份嫁給那些鄉野之人，又或者賣身為婢強的太多。

  林樂霜並不太想花心思兜搭這些處處講求身份，前世不怎麽瞧得起她，後來又不知道淪落何方的小娘子們。

  偏偏她身邊有一個非常想兜搭她的盧娘子，卻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盧娘子拍著手叫道：“這有何難？我不認識的字，問了旁人，也得稱之為一字師的，更何況是請教對於小娘子關乎顏面的養身美顏之術！只是林大娘子可得說話算數，我若是拜了師，師傅可要傾心相授。”

  這話說的快言快語，眾人小娘子又都覺得甚是。

  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拜比自個學問好，懂得多的人為師，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更何況，盧娘子這個比喻打的極其的妙，將拜師這件事處理的非常風雅。

  讀書人都喜歡吟詩作賦，糾正詩賦中一兩個字的用法，就會被稱之為一字師，讓不管是指點的人還是被指點的，都覺得風雅之至。

  後來慢慢演變到，不認識的字被糾錯，也算是一字師了。

  一字師都稱為師，更何況是這些有可能成為傳家之寶的閨閣秘術呢？

  畢竟整個大興良醫不多，而且除了太醫院之外，每個世家都花大價錢挖來府醫，府醫都是男子，隻忙著治病救人，極少花心思來搗騰那些小娘子在意之極的東西。

  而這些東西，卻關系到她們的顏面。

  世家大族的夫人們連菜譜都能成為傳家之秘，每家也都有一些不外傳的養身美顏的方子。

  可論起權威來那裡又及得上薛神醫的女弟子呢？

  “對啊，拜師容易，只是林大娘子能傾囊相授嗎？”那個豔羨林樂霜晶瑩肌膚的小娘子，也追著問。

  林大娘子的肌膚真是越發好了。

  上次在長公主府上相見的時候，隻覺得林樂霜長得好看，肌膚光潔瑩潤，望之令人生羨。

  可是這才幾個月而已，林樂霜的肌膚就讓人覺得……望之令人生慚，

  若是自個也有這麽好的肌膚……

  小娘子們的目光又變得熱切起來。

  就連於水笙的耳朵都伸得長長的，雖然嘴巴還是很硬，但是身體很誠實，已經傾斜了半邊身子，就等著聽林樂霜的秘方。

  林樂霜對盧娘子無可奈何地笑了，“傾囊相授，那豈不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了？”

  盧娘子面顯失望之色。

  眾位小娘子也是一臉的失望。

  於水笙含酸，“難道還靠這個賺錢養家不成？”

  言下之意，真是小氣，真是粗俗。

  林樂霜連看都沒有看她，又笑著說：“不過，拜我為師之後，那些養顏烏發的方子，我卻是絕不藏私的。人的體質各有不同，我能說的也是根據各位小娘子的體質而來的方子，否則，用了反而不好，不是美容，反而是毀容了。”

  林樂霜又補充了一句。

  盧娘子“咯咯”地笑了起來，“就是要要你那些養顏烏發的方子了，那裡還要學什麽針灸抓藥和郎中們搶生意不成？”

  “就是，就是……林大娘子賣的好關子，”那個急切的小娘子豔羨地瞧著林樂霜的臉，“上次見到林大娘子的臉，就覺得像是才煮出來的雞蛋清，如今覺著就像是晶瑩剔透的水晶了。”

  這話說得謝素素的心裡咯噔了一下，也點頭說：“這倒是真的……林大娘子莫非有什麽秘術不成？”

  “秘術到沒有什麽，只是師傅要求每早起來晨練，再冷的天氣，也早早起來，日子久了，自然有功。”

  林樂霜笑著說。

  眾位小娘子熱鬧紛紛地要拜師。

  看著於水笙的牙酸。

  她若是拜師呢，又咽不下這口氣，若是不拜師呢，又怕便宜被搶了去，旁人的肌膚都美了，豈不是獨獨顯得她難看了？

  盧娘子在一旁說：“今日謝家是主家，我們都是客，不好拜師，既然想得到師傅的方子，自然也要交束脩，宴會過後，我會專程送貼，請林大娘子到盧家遊玩一番，然後獻上束脩，求林大娘子賜教如何？”

  盧娘子的交好之心明白無誤。

  林樂霜含笑回道：“那可要看看盧娘子的束脩如何了。”

  眾人哈哈大笑，這個話題才算作罷。

  盧娘子這話又來的恰到好處。

  有了她這套話在前，那些世家小姐們若是想交好，就自行****來請，備上“束脩”拜師，讓林樂霜有顏面。

  而且，雙方都有個轉寰的余地，有些世家小娘子熱度消了之後，就該想想，是不是要和林大娘子深交。

  而林大娘子也有一天的時間，表現出來，對那些世家小娘子不喜，或者不欲親近，這樣雙方心裡都有了一杆秤，不會貿然親近，也不會因此難看。

  林樂霜心中感歎，這盧娘子真是個識情識趣的利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