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椒房宮中,精美的銅鏡裡印射出一張絕美的面容。嫵媚風情,雍容華貴,眼角一點美人痣仿佛有無盡的春水流出,動人心弦。
勝雪的肌膚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碰觸,而那高挺的鼻梁,帶著皇室的驕傲與尊貴。
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拂過眼角的痣,而她原本欣賞沉醉的目光,瞬時充滿了陰毒的厭惡。
“皇上駕到——”
外面傳來了通報聲,皇后臉色一變,隨後又恢復了往常的沉著靜美,她緩緩站起身來,在看見那踏入的明黃色身影時,端莊大方的行了一禮。
“妾身參見皇上。”
啪!
清脆的掌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在當下。一旁的宮女們僵直了身子,她們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麽。
這絕美的女子臉頰上赫然一片火辣辣的掌印,她一手扶著那滾燙的肌膚,難以置信的轉過臉,“皇上?”
“賤人!”
一封揉皺了的信件被狠狠的甩在了她的臉上,蕭亦琛此刻的眼神仿佛可以殺人!
皇后皺著柳眉,疑惑的彎下腰來撿起地上的信紙,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宮靴上,銳利如刀的眼神割向那名嚇得不敢動彈的宮女臉上。
那宮女隻覺得雙腿一軟,根本不敢去與她對視,便戰戰兢兢逃命一般的退了出去。
一時間,整座宮殿之內只剩下他們二人。
皇后隱忍著心中的委屈與怒火打開那信紙,上面熟悉的字跡並沒有讓她覺得有何不妥,直到認真閱讀了裡面的內容,她的臉色大變。
“皇上,這信,是何人所寫?”
蕭亦琛笑了,好像看著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你問朕,這信是何人所寫?”
聽著他的語氣,皇后頓感不妙,“不,皇上,妾身從來都沒有寫過這樣的信件給查哈王!妾身甚至不知道,查哈王要進犯辰國啊!”
“雲媚,除了你,誰還知道姝皇后的暗號?這字跡是不是出自你之手,你比朕還清楚!”
他方才那一掌,正好抹去了她眼角上那顆妝點的美人痣。
雲家雙胞嫡女唯一的分別,就是雲姝眼角上的美人痣,是雙胞妹妹雲媚所沒有的。
“皇上,臣妾真的沒有做過此事,就算臣妾再蠢,也不可能以羿國兩座城池為籌碼拉攏查哈王!”
蕭亦琛一個字都不信,“朕知道你怨朕,之前你處置了宮中那幾名剛被進奉給朕的美人,朕已經沒有追究,如今你居然變本加厲。雲媚,就算你如此做,朕也不會再正眼看你一眼!”
“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這真的不是臣妾所寫啊……”雲媚被蕭亦琛的話刺痛了心,她一直以為,只要姐姐死了,她就可以完全的擁有他。
可是沒有想到,皇上自那之後,便開始廣納美人,對自己也不再那般溫柔體貼,更讓她接受不了的,是皇上似乎將對姐姐的恨,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不願看自己的臉,甚至有一次,皇上醉酒之後,居然拉著她喊著雲姝的名字!
哪怕自己這張臉已經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為何,她還是擺脫不了雲姝的影子?!
“那你倒是給朕一個解釋,為什麽會有人知道暗號?”
“……這。”雲媚也想不通,“難道,是姐姐生前告訴了旁人……”
此話一出,她便感覺到了那如利刃一般的目光,皇上向來不允許自己在他的面前提起雲姝。
蕭亦琛冷冷的笑了笑,隨後甩開衣擺大步的離開了雲媚的視線。
“皇上!”為什麽,不信她?!
雲媚緊緊的拽著手中的信件,她死死地盯著上面的筆跡,為何,這字跡會給她如此熟悉之感。
伸出手去撫著上面獨一無二的暗號,一抹奇怪的不安湧上心頭。
隨後她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雲姝,就算是死了,你也不想讓我安生,是嗎?”
陰毒的笑聲傳來,雲媚眼中毒光一現,“進來!”
方才退出去的幾名宮女隨後彎著腰滿心害怕的跪在了雲媚的面前。
“方才,你們都看見了什麽?”
“不不不,奴婢什麽也沒有看見!”
幾名宮女們惶恐的搖著頭,她們已經感覺到了皇后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
不知從何時開始,皇后娘娘性情大變,讓她們幾乎都要以為是兩個人,可是宮中每個人卻好似看不見,又或者說,就算心中懷疑,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自那之後,宮人們說話做事都要小心謹慎,一不留神就會被各種罪名所責罰。
就像之前那些照顧太子殿下的嬤嬤們,太子殿下一有什麽反常,她們就會被處死。
“沒有看見?那就是聽見了?”雲媚的聲音裡泛著隱隱的危險。
“不,奴婢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請皇后娘娘饒命啊!”
“呵呵。”雲媚微微扯動嘴角,臉頰上的掌印好像在嘲笑她似的隱隱作痛。“來人,將她們拖出去,挖去她們的雙眼,拔掉她們的舌頭!”
“啊?娘娘——不——”
很快,椒房之內安靜了下來,雲媚緩緩回到銅鏡前,看著眼前這張讓她痛苦萬分的美麗容顏。
美又如何,為何總是留不住他的心?難道,自己在他的心中真的沒有一絲的地位?
到底,是她毀了雲姝的幸福,還是雲姝毀了她的幸福?
“娘娘……”
外面傳來一聲小心翼翼的輕喚。
“何事?”雲媚皺著眉頭,那目光冰冷的投向窗外,此刻,她不想與任何人說話。
“皇后娘娘,國丈大人求見。”
雲媚的手微微一頓,隨後看向鏡中的自己,“讓他過一會兒再進來。”
“是。”
大殿之中,那高大的中年男子安靜的坐著,他兩鬢有一屢銀白,目光中透著深沉悠遠。
一身褐色華服莊重無比,他的雙手放在膝上,覺得今日的椒房宮甚是安靜。
“父親?”
那熟悉的聲音自後方傳來,金色鳳袍的女子款款而來,她臉上的掌印已經被精美的妝容所覆蓋,而男子的目光卻不由得落在她眼角的美人痣上。
“參見皇后娘娘。”
“父親不必多禮!不知今日父親進宮,所為何事?”
一樣的語氣,一樣的面容,卻給人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雲穆收斂了自己的神色,似是猶豫了一番,“拙荊近日來身子不適,甚是想念皇后娘娘。”
“母親病了?”雲媚微微挑眉,然而眼中卻帶著幾分疏離。
“臥病多日。”雲穆記得,自己之前曾經派人來稟明皇后娘娘,而她卻是忘記了此事。
雲媚立刻記起之前雲家來了人,可是她當時心煩氣躁,隨後便給忘了。沒想到父親今日居然親自進宮,看來,母親是病得很嚴重。
“既然如此,本宮就回雲家一次,只是……需要皇上允許。”不過皇上今日正在惱火自己,雲媚覺得,蕭亦琛不會答應。
不想,雲穆卻早已經稟明了蕭皇。
“此事臣已經向皇上稟明,皇上洪恩,準許臣鬥膽邀請皇后娘娘回雲府一日。”
“……”皇上居然答應了?!雲媚微微皺眉,“既然如此,那還請父親稍等片刻。”
那本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理應不該如此猶豫,然而,那裡的一草一木都充斥著雲姝的影子,讓雲媚覺得十分不舒服。
更重要的是,母親是個精明的人,若不是她病了,旁人並不會將她的話語當真,否則萬一她在眾人面前認出自己,雲媚覺得那將是十分棘手的事情。
雲家府邸。
庭院之中的草木非常旺盛,主院之內的參天大樹仿佛要將整片大地覆蓋,陽光透過那茂密的樹葉,在草地上投下點點星光,潔白的大理石之上一片落葉都沒有,空氣中飄著令人舒適的淡淡草藥香。
一絲不苟,是這裡每一位仆人的準則,他們衣著清一色的丈青長衫,女子同樣長發挽起,不佩戴任何的首飾,素雅又落落大方。
一陣輕微的咳嗽聲從裡屋傳來,守在外頭的婢女立刻捧著茶水進去,“夫人……”
榻上,那端莊的婦人哪怕蒼白著臉色,都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之感,讓人忍不住為她的身子擔憂。
“老爺呢?”雲夫人的聲音有些沙啞,目光不似從前那般明亮清透。
“老爺進宮了。”
聽著婢女的話,雲夫人卻是閉上了雙眼重新躺下,她深吸著氣,四肢的無力令她連翻身都覺得困難。
不久之後,外面傳來了聲響。
“參見皇后娘娘。”
緊閉的屋門再次打開,沒有人注意到,榻上的雲夫人那漸漸擰緊的眉頭。
換去了一身華麗的宮服,此刻的雲媚梳著端莊的發髻,那清冷的模樣不似從前那般親和,卻令人有種難以接近之感。
更準確的說,是不願意接近。
一踏入這間屋子,看著那消瘦的背影,雲媚便覺得心中十分壓抑。身後跟著雲穆,高大的男子僅僅安靜的站著,直到接近榻旁,“慧傾,皇后娘娘來看你了。”
雲穆出了聲,榻上的女子好似沒有聽見,雲媚隻覺得嘴角有些僵硬,隨後放柔了語氣,“母親,姝兒來看您了。”
這個聲音,讓榻上的雲夫人微微睜開了眼,她略顯艱難的轉過身去,雲媚當即上前,伸手扶住了她。
冰冷的肌膚讓雲夫人不由得眉頭一蹙,這樣略顯排斥的反應讓雲媚心中升起一絲不悅。
自己和雲姝,就差那麽多嗎?為何母親對雲姝總是那般慈愛,對自己卻是不冷不熱的模樣?
雲穆將一切看在眼裡,“慧傾,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從宮裡出來,你好好與她說說話,我在外頭等著。”
雲媚直起身來,“父親,這裡就由我來照顧母親吧。”
然而,背後那敏銳深沉的目光讓雲媚的身子有些僵硬,她隨後徑直走向一旁,為雲夫人倒了杯茶水。
“母親,這種天氣該多喝點兒水。”
雲家的人鮮少得病,而雲夫人這病卻是心病,就算是藥物也只能起到控制的作用,無法根除。
心病還需心藥醫。
她沒有去接雲媚手中的茶水,美麗的女子臉上淡淡的淺笑漸漸消失,就那麽任由雲夫人看著,好像在等著她將心中的疑慮說出來。
雲媚心中不屑,卻又隱隱作痛,母親是發現自己不是雲姝了嗎?可是,她又有什麽證據呢?
“她,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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