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和一愣，問道：“您怎麽知道？”

  林飛笑道：“馬尼拉都封城了，如果沒有桑德斯總督的命令，您怎麽可能出來見到我？還有，從您說的這些話我可以聽出，您分明是桑德斯總督的說客，我如何能不知道？”

  王瑞和面色一肅，歎道：“都說林飛陛下聰穎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林飛把臉一板，正色道：“王先生，您為桑德斯總督做說客，是不是他們抓了您的家人威脅您？如果是的話，盡管說出來，我一定想辦法營救他們。”

  王瑞和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是自願來的，而且我是主動請纓前來的。”

  林飛一笑，回身指著兩個侍從笑道：“他們兩個是我的心腹，嘴巴很嚴，絕對不會把我們談話的內容泄露出去，您無需顧慮，如果您還是不信任他們，我可以讓他們出去……”

  王瑞和憨笑著打斷林飛的話，說道：“沒有，真的沒有，來這裡見您完全出自我的本意。”

  林飛“哦”了一聲，臉上浮現出一陣驚訝，說道：“王先生，您剛剛也說了，您和我同祖同宗，您一定也想為廣大華人謀福，這和我們華夏帝國的宗旨不謀而合，我進攻馬尼拉，也是為了廣大華人同胞的福祉，您為什麽要勸我不要進攻馬尼拉，還要勸我放下武器，和西班牙人求和呢？”

  王瑞和輕歎一聲，說道：“陛下，您口口聲聲說為華人同胞謀福，可是您卻已經殺死了無數華人同胞，以後還要殺得更多啊！”

  林飛愣了一下，問道：“我什麽時候殺死華人同胞了？”

  王瑞和用手往外面一指，說道：“我來的時候經過軍營，碰巧遇見一輛馬車，馬車上放著不少盒子，那些盒子模樣精致，堆得密密麻麻的，數都數不過來，我不知道那些盒子是做什麽用的，就問押車的士兵，他們告訴我，那些盒子是裝陣亡士兵的骨灰的。”

  “那些士兵都是二十來歲年紀，風華正茂，現在都化為了骨灰，如果沒有陛下您，他們恐怕不會住在那些小盒子裡，陛下，他們是不是被您殺死的？”

  這時林飛身後一個侍從冷聲說道：“如果沒有陛下，他們是不會住在小盒子裡，他們會住在西班牙人的奴隸工棚裡，頂著皮鞭乾活，死了之後連個小盒子都沒有。”

  “住口！”林飛朗聲怒喝，回頭衝那個侍從說道：“我和王先生說話，你怎麽隨意插嘴？無禮！還不快給王先生道歉？”

  侍從委屈地說道：“那個王先生的話太沒道理，我忍不住……”

  林飛面色一沉，怒喝道：“出去！”

  侍從滿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垂頭喪氣地往外面走，這時王瑞和輕聲說道：“且慢。”

  侍從站住了腳，林飛看向王瑞和，問道：“王先生，您怎麽了？”

  王瑞和笑著說道：“陛下，您的這個侍從的意思我聽懂了，是在說因為西班牙人欺壓華人，所以我們應該反抗，死得其所，對吧？”

  侍從仰起頭，倔強地說道：“我們不該反抗嗎？”

  王瑞和和藹地笑了起來，說道：“我沒說不該反抗，只是你們反抗的方式不對。”

  侍從問道：“那你說什麽反抗方式才對？”

  王瑞和收起笑容，正色道：“你們現在反抗的法子太過激烈，我們應該用溫和的法子反抗，比如說請願呼籲，對話協商，不應該訴諸武力，就像西班牙人把華人當成奴隸這件事情，我們也是有所耳聞的，我們也經常向西班牙官員呼籲，給予華人奴隸自由人身份，讓他們平等地進入社會。”

  侍從氣呼呼地說道：“你是華商首富，背後又有一個大家族，西班牙人這才給你幾分面子，可是那些無依無靠的華人呢？”

  侍從還要繼續說，林飛輕輕一揮手，製止了侍從，讓他站到一邊，然後看向王瑞和，笑道：“王先生，您的意思是，讓我用對話協商的手段為華人爭取利益？”

  王瑞和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說道：“沒錯，這樣華夏帝國不會有人死，西班牙人也不會有人死，人人都有父母妻兒，死人總是不好的。”

  林飛說道：“您怎麽就知道我們的協商和對話能為華人爭取到利益？您就那麽相信西班牙人？”

  王瑞和答道：“當然，西班牙人彬彬有禮，待人和氣，是文明社會的人，清國人與之相比形同茹毛飲血的蠻族，這樣的一群人怎麽不值得信任呢？”

  林飛笑了起來，說道：“看來窮凶極惡的西班牙人您是沒有見到啊。”

  王瑞和笑道：“我當然見過那樣的人，不過那樣的人終究是少數，大多數西班牙人還是好的。”

  林飛聽到這裡不由得有些惱怒，因為在他的時代，他的國家也有這樣一些人，整天跪爬在外國人屁股後面，外國什麽東西都好，華夏什麽都不好，誰要是敢說他們的外國主子一句壞話，他們就群起而攻之，哪怕那些壞話是不爭的事實，他們也要想盡辦法為外國主子開脫，眼前的王瑞和，活脫脫就是他們的一員。

  如果王瑞和是個窮凶極惡之徒，或者是一個雞鳴狗盜之輩，林飛都能狠狠喝罵一頓，甚至掏出槍來直接斃了，可偏偏王瑞和是一個大善人，林飛實在下不去手。

  林飛雖然惱怒，可是面上卻一絲都沒有帶出來，王瑞和見林飛一時沒有說話，以為林飛被自己說動，接著說道：“陛下，桑德斯總督已經答應，只要您放下武器，會在議會裡給您一個位置，華夏帝國的官員也可以進入議會，具體數量我們可以日後再商量……”

  林飛的兩個侍從氣得面色鐵青，可是被林飛呵斥了兩次之後，再也不敢說話，林飛輕輕一揮手，說道：“王瑞和先生，您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同意這些可笑的條件的，如果真要和解，我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在菲律賓的西班牙人統統滾回家去。”

  王瑞和從林飛的語氣中聽出了林飛的怒意，隻好緘口不言，隨後語氣一變，憂心忡忡地說道：“陛下，我讓你們和解也是為您好，你們華夏帝國雖然取得了一時的勝利，可是長久下去，你們未必會勝利啊。”

  林飛冷笑道：“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王瑞和歎了口氣，說道：“陛下啊，菲律賓只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之一，他們還有古巴、波多黎各等等殖民地，西班牙本土還有很多軍隊，您把菲律賓打下來，西班牙本土的軍隊豈會善罷甘休？到時候他們打過來，您能抵擋得住嗎？”

  林飛聽見這些話先是“撲哧”一笑，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把王瑞和笑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試探著問道：“陛下，您笑什麽啊？”

  林飛笑道：“您應該不懂軍事上的事情吧？”

  王瑞和慚然一笑，說道：“術業有專攻，軍事卻非我之所長。”

  林飛笑道：“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西班牙本土的軍隊根本支援不了菲律賓！您可以算一算，從西班牙到菲律賓有多少公裡，西班牙本土的部隊過來要花多少時間？這段時間裡要消耗多少糧食，戰艦要消耗多少燃煤？”

  “部隊光是人過來沒用，還要攜帶彈藥，這更增加了戰艦消耗的燃煤數量，您還可以算一算，整個過程需要花費多少錢？西班牙還有沒有那個國力承擔這麽大的一筆開銷？就算西班牙有國力去承擔這樣一筆開銷，國內的政治環境允許他們這麽做嗎？”

  “西班牙國內現在是兩黨競選政府，西班牙女王伊莎貝拉二世毫無實權，在野黨能允許執政黨撥出這麽一大筆錢遠征嗎？”

  林飛在從日本逃出來之後鎖定菲律賓為發展基地的時候就考慮到這些了，西班牙國力衰弱，無力遠征，所以林飛打下菲律賓西班牙本土也不會有什麽動作，在林飛時代，1898年爆發了美西戰爭，美國把原本西班牙的殖民地——菲律賓、古巴、波多黎各和關島都據為己有，西班牙人根本無力組織遠征。

  今天林飛一口氣把這些話說了出來，聽得王瑞和一愣一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林飛嘿嘿一笑，說道：“好了，王瑞和先生，不多說了，我要組織部隊繼續進攻了，如果您沒什麽事情，就先回去吧。”

  林飛說完起身要走，王瑞和突然面色劇變，臉上滿是哭相，“撲通”一聲跪倒在林飛面前，哭道：“陛下，您不會看著咱們炎黃子孫手足相殘吧？”

  林飛一陣茫然，問道：“炎黃子孫手足相殘？這話是什麽意思？”

  王瑞和哭著說道：“西班牙人第三道防線裡面的部隊是由華人組成的啊，如果您再繼續進攻，那就是唇齒相戮，手足相殘啊！”

  林飛眉頭一皺，驚聲說道：“有這樣的事情？”

  王瑞和連連點頭，說道：“老朽所言句句屬實，如果您不相信，可以派人到第三道防線前面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