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恆面對周衍的淡定，反而無法淡定了。

  他目光無比複雜，忍不住的唏噓感歎，傳音道：“周衍，你也莫要妄自菲薄，或許一些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畢竟對於修士而言，活得不如意便以古老的方式活出下一世的事情經常有發生，也並非是什麽稀奇之事。

  那些覺醒記憶的修士我也見過極多，但能如你這般看得這麽清晰透徹的，在你之前，我真的從未見到過。

  如今的年代，遠遠比不得曾經的遠古時代的繁榮，那個時代尚且沒有你這般人物，如今的時代，只怕更是不會存在。

  所以，周衍你應該是太看輕自己了。”

  周宇恆的話，針對的是周衍說過的犧牲自己的那些話語。

  只是，周宇恆並不知道一系列的真相。

  這些，這個世界，或者說是在不朽之下，也只有他周衍知道了。

  其余所有人，都不會知道，也根本不可能知道。

  而基於這樣的一系列情況，周衍已經推衍出了超過八成的真相。

  所以，他才更加淡然，隨意。

  這一幕，和曾經葬劍祖星的滄瀾城的周家、家主爺爺周無真對於他的關愛眼神一樣。

  無論是誰，表現得越是在乎他周衍，那麽他們越發在乎的，也就一定是雷衍帝尊。

  周衍已經預感到，踏出了正確的路，但是天軌發生了偏移，他周衍，活出了真正的自我。

  活出了自己的獨立意志。

  將來，覺醒了雷炎帝尊，他周衍就要死，這是必然的結果。

  而同時，無論是女兒，還是妻子，又到底屬於誰？

  便如室女，便如龍仙音，便如玉狐古曦等人，愛的又是誰？

  白盈在乎的主人，又是誰？

  聖女所愛慕的人，又是誰？

  這個人，是周衍，但又不是周衍，而應該是雷衍帝尊。

  只可惜，雷衍帝尊一心修煉，遺忘了所有的紅顏。

  等到了要珍惜的時候，已經沒有機會也沒有能力了。

  活出的下一世，不論是用的什麽方法，失敗了，也成功了。

  無論是三生養魂，無論是天命計劃，甚至是女兒炎炎對於他的在乎，都體現在了周衍的身上，以至於周衍從出生就被迫的承擔了許多不可能承擔的生命之重。

  那麽多的在乎，那麽多的豔遇，都成為了他周衍替代雷衍帝尊的承受。

  情感，都被他周衍所取代。

  但這些，本該都是屬於雷衍帝尊的。

  只不過，卻讓周衍擁有了。

  而只要今後周衍覺醒，與雷衍帝尊完成融合，那麽雷衍帝尊是周衍，周衍也是雷衍帝尊，這本也極為正常合理。

  但如今，這一切，變了。

  雷衍帝尊沒有死，但他周衍活出了超脫之心，活出了平面乃至於空間，活出了獨立的自我，生出自我的不朽意志。

  意志不朽，就不可能融合。

  到時候，要麽雷衍帝尊舍棄主宰之身，歸附他周衍；要麽，他周衍徹底自我毀滅，換取雷衍帝尊徹底復活。

  這就是成長的結果。

  錯誤的路，可以覺醒雷衍帝尊沒有任何風險。

  正確的路，可以覺醒雷衍帝尊，但有著極大的風險。

  所以正確的路，才是走投無路的最後一條路。

  如今這條路開啟了，踏上了正確的路，卻使得危險發生了。

  “我若是雷衍帝尊，室女愛的自然是我，龍仙音愛的也自然是我，聖女風凌清乃至於穆清顏她們愛的都是我。但我若不再是雷衍帝尊呢？炎炎，還在乎我這個父王？”

  “雷衍帝尊的惡念，邪尊者，便不被炎炎認可，我，不過也是非正統而已。”

  周衍心中知曉這些。

  在劍元池後期，和李極道大戰之後，周衍已經推衍出了這一系列的結果，所以他更是心情平靜，毫無任何牽掛。

  因為任何時候，他已經可以完全舍棄。

  炎炎對於雷衍帝尊的愛，讓周衍心中感覺溫暖，所以哪怕是為了炎炎的幸福，為了室女的幸福，為了龍仙音為了穆清顏等等所有人的幸福，放棄一個獨立的我，成就一個曾經的本我，又有什麽呢？

  沒有帝尊活出下一世的周衍，周衍知道，他什麽都不會有。

  所以，哪怕自我意志出現獨立，周衍也會成全曾經的自己。

  因此，以周衍的心境，任何時候，他已經可以輕輕松松的放下。

  當然，也正是這種真相的推衍，周衍才會那麽晚離開劍元池。

  只是，這些真相，周宇恆能理解嗎？莫說是周宇恆，就算是九九帝血蛻變之後的九天至尊，若存在於這個葬劍祖星裡，就一定不會理解這一切。

  活過兩個平行空間，誰也沒有周衍的體悟深刻。

  這絕非是道的疊加那麽簡單。

  周衍沉思了片刻，卻朝著周宇恆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解釋什麽。

  周宇恆卻以為周衍想開了，反而心情愉悅了許多。

  “你的魂力遭遇凶險，不穩，我手中有一些至道丹藥，效果雖然不見得多好，但是多少會有些用，你先拿著用。另外以你的手段，應該擁有吞噬之類的手段，我建議你進入荒古墓山，參與一次歷練，其中有古老的太古妖族，你煉化它們的精血之後，可以彌補神性的不足，加強自己的穩定。

  太古妖族，畢竟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敵人，如今因為九源輪回而開始降臨葬劍祖星，域外天才也紛紛歸來，你需要盡快恢復好魂體不穩的情況。”

  周宇恆開口說道。

  這一次，他倒是沒有傳音。

  周衍點了點頭，道：“這一點我會的，而且在這之前也有這般想法，不過荒古墓山要開，似乎暫時還不是時機，我打算先出去走走，之後回來再進入荒古墓山。”

  周衍的話，讓周宇恆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道：“也對，離家的事情你想必也已經知道了，你擅長推衍之道，這些應該瞞不住你，你回去看看也好。如今離家已經無人能為難你了，那幾個老家夥也不會以大欺小的，畢竟你的天賦，他們愛護你還來不及，只會以全部的資源栽培你。

  另外，有個名為‘風凌竹’的少女的確是在我們家族等著接你去離家，已經等了近三個月了，你也的確應該去和她招呼一下。一個少女，能這麽有耐性，不容易。”

  周宇恆笑了笑說道。

  周衍平靜的點了點頭，答應了周宇恆的說法。

  當然，周衍本意並非是進入離家，而是想去天機山看看，只是，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時候。

  所以天機山之行，周衍便放在了離家之後。

  周宇恆說完，周千周林和周太亭這才向著周衍豎起了拇指，以表示欽佩。

  周衍則是不由多看了周千一眼。

  周千依然年輕，體內有著古老的帝紋痕跡，但沒有明顯的封鎮，他的潛力很不錯，但也並不離譜。

  若是全部開啟，劫境之後戰力破八問題不大，但也只是到這個程度了。

  但周衍之所以多看了周千幾眼，不是周千的修煉方面有天賦，而是周千在修道上極有天賦。

  如果修道，這只怕是能堪比青牛道人尹天樞了。

  盡管對於修道者，周衍的感官並非那麽好，但是看到了周千的天賦，周衍也不想他太浪費。

  所以，在遲疑片刻之後，周衍看著周千道：“周千，你的天賦，只是一般，若是修煉劍道，終極也只能戰力破八，踏不出破九的層次，將來只會泯然眾人。不如廢棄修為修道，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這樣，你將成為絕頂的才俊，可問鼎域界爭鋒之路。”

  周衍提議道。

  “啊，你，你也看出來了？周衍你真心厲害，佩服！”

  周千吃了一驚，顯然非常震撼，臉上猶自有一種不可思議之意。

  “嗯？你自己也發現了嗎？”

  周衍舒緩了口氣，詢問道。

  “是尊祖看出來的，而我也已經為自己取好了‘道號’，以後，我就是‘千葉道人’了。”

  “無量那個天尊。”

  周千笑嘻嘻的說道。

  他依然有些沒正經，但是這樣的嬉鬧做派，卻是那麽的令人生出熟悉感。

  曾經的周千，本質可不就是如此？

  只是，如今的周千，對他周衍反而多了幾分恭敬、敬畏之意。

  世事如棋，局局新。

  “你修法道自然之道？道德之道？”

  周衍詫異。

  “嘿，這個是秘密哦。周衍，我很看好你，域界爭鋒，我一定要與你拚個高低。現在，我只怕是會被你一道眼光斬殺，就不和你比了，不找虐了。”

  周千笑嘻嘻的說道。

  周衍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周千的肩膀，同時對於周宇恆這位大周家族的尊祖，認識也深刻了幾分。

  這是一位真正有深度的至尊，正是因為有深度，或許曾經就知道，大周家族插手世事一定會災劫連連，因而才封山不出。

  不然，將來的祖龍域，或者是將來的元磁秘境裡，還哪裡會有那麽多的周家弟子存在？

  ……

  又是一個深秋。

  大周家族依舊。

  三年之後，一如三年之前那樣。

  周衍再次踏入了他的獨立院落，一時間竟是有種物是人非之感。

  風凌清已經不在了。

  周衍眉心裡感受不到她的半點氣息。

  眉心裡紫炎依然，依然孱弱而如隨時會熄滅，炎炎的氣息依然存在，但是並沒有半分呈現出來的意思。

  周衍還記得，三年前的這一天，他與風凌清新婚，洞房，互相激情的恩愛。

  如今，三年過去了，孩子，出世了嗎？出世了，又在何方呢？

  周衍心中有牽掛，但這份牽掛，也只是在心中思念的時候呈現，在不思念的時候，便會消失。

  他已經不惑於心，也不困於情，所以隨時可以拾起，隨時也可以放下。

  “周衍，我妹妹死了，離家的魂牌碎了。我詢問了許多修士得知，她最後是跟在了你的身邊的。你能告訴我，你把她怎麽了嗎？”

  周衍剛踏入院子，風凌竹已經逼近了周衍。

  面對周衍，風凌竹的修為根本不夠看。

  但她沒有半點畏懼，冰冷的臉，冰冷的氣息，冰冷的態度以及冰冷的眼神，那一切，更像是對於周衍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