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個從來不會關心別人的世界的人。

  這樣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有、且只有他自己。

  寂無曾經就是這樣的人，但如今，他自己的世界，還多了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他的女人，而是他的弟弟。

  他的弟弟，抑或者可以說是哥哥——無寂。

  命運總是無常的，尤其是修士的命運，更是無常。有時候想死卻不能死，有時候想活，卻又不能活。

  人世間，又會有什麽樣的無奈，還能更甚於此？

  “弟弟，你所說，可都是真？若是真，你又豈非真的不想活著，而想死去？”

  寂無沉沉的歎息了一聲，如一刹那之間，他已經蒼老了許多。

  他臉上的表情依然還停留著震撼，但卻是在震撼之後，又多了許多蕭索、苦澀之意。

  在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忽然明白了。

  那些話，不過就是一個陷阱，一個與他自己心靈同步的陷阱，是讓他鑽進去、吐露心聲的‘陷阱’，也是一個善意的陷阱而已。

  但即便是明白了，寂無心中其實還是想聽弟弟親口說出。

  似乎，這是一種證明，也是一種慰藉。

  寂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麽想，但這種感覺，卻無法控制。

  人總是那麽奇怪，有時候偏偏總會情不自禁的想知道明明就知道答案的事情。

  “我若不如此，哥哥你又如何吐露心聲？心中愁苦？”

  “你若心中愁苦、自責、內疚而使得一切更不穩定，我心中又如何快樂？”

  “所以，我只能以言語和情緒，烙印下一種心性上的‘陷阱’，引誘你發泄情緒。這世間，有我一個人承受各種壓力，就已經足夠了。你，只需要一心強大就已經足夠。”

  “你的天賦，其實各方面都完勝我，你之所以不如我，是因為你拿一份精力去做了一件事，分了十份的心；而我拿了十份的精力去做一件事。若你我天賦差距十倍，我比你差十倍，同樣一件事，那麽我就能比你強十倍。這個世界，看的終究不是你有什麽能力天賦，而是看你，究竟有什麽樣的境界、戰力。”

  “你發泄完情緒，打開了心結，我再告訴你一部分的真相，我們就可以真正的解除誤會，真正的兄弟齊心。”

  “所以，現在你該明白了嗎？”

  無寂輕歎一聲，輕輕拍了拍寂無的肩膀。

  “你……唉，如今想來，連在基本的算計上，我這位哥哥都不如你這個弟弟。我原本是想趁著你情緒發作，露出敵意，讓你生出殺我之心，這樣我就有機會自殺，所有天賦都給你，這樣你就可以更強並且領域規則不因為我而停滯不前。卻不想你一早就識破了我的用意。論聰慧，起碼我是不及你的。”

  “哥哥，你又錯了。不是你不如我，而是你各方面，都遠遠比我強，這一點，將來，你一定會知道我所言非虛。

  正因為我各方面都差，但是我又所知真相更多，所以我只能拚盡一切，去思考、分析、推衍。

  你隻計算推衍百次，我計算推衍百萬次。你又……如何會比得過我？”

  無寂繼續說道。

  他語氣凝重，沒有半點玩笑之意。

  “這——”

  寂無有些傻眼，但他仔細回想，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如弟弟所說。

  似乎，他完全被弟弟牽著鼻子走，落入弟弟安排好的那種讓他清醒的、善意的‘陷阱’。

  “我發現，弟弟你真的有些像父親了。”

  寂無歎息一聲，苦笑著說道。

  他的笑容很酸楚，也有些落寞。

  誰也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我？我哪裡夠資格和父親比？要說像父親的話，有一個人，倒是真的很像呢，而且正朝著那一種地步進化蛻變著。”

  無寂微笑著說道。

  這種笑容，倒是令人有些爽心悅目，可惜寂無卻有些怔然，並沒有留意到這一幕。

  好一會兒，他才歎息一聲道：“你說的是他，我知道，的確很像。不過他們本就是兄弟，像也正常。”

  “我是說手段，你沒有注意到，他的手段越來越像是父親的手段了嗎？”

  無寂笑道。

  “你——你留意到的刀皇門、以及須彌不朽山白盈仙子的事情了？可我為何不知？”寂無驚訝道。

  “那會兒是我主宰神體，你在悟道，所以你並不知，不過今後我們兄弟齊心，除了我所承擔的那些事情，其余事情，倒是可以沒有秘密。沒有心結和隔閡，就也不存在什麽私心了，到時候魂海和外界相通，發生什麽就都知道了。”

  “至於說他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好了。哥哥，你如今不再鑽牛角尖就好，其余的事情，就好辦了。”

  無寂似乎完成了對於寂無的一種開導，反而松了口氣。

  ……

  天劍仙池。

  功德之力匯聚到了無盡的魂泉上方，進入了周衍凝聚出的軒轅劍之中。

  這一軒轅帝氣凝聚出來的軒轅劍，擁有如真實帝劍的氣息，非常的強大。

  而且它在不斷的蛻變，不斷的進階，似乎這軒轅帝氣凝聚出的軒轅劍才是真正的帝王之劍，其余的擁有軀殼的軒轅劍，並非是真的軒轅劍一樣。

  這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情況，這種情況之下，周衍也不由有些疑惑了起來。

  這種事情非常的詭異，周衍也從來沒有遇到過。

  不過，即便是沒有遇到過，但是周衍還是有著自己獨特的判斷。

  周衍結合自身對於萬魂劍道的理解，結合這一片劍道空間的氣息變化，周衍回憶著再外界看到的那柄劍在無盡黑暗之中的方向和姿勢，似乎漸漸的有所頓悟。

  周衍默默的等待著，等待著那一道軒轅帝氣凝聚出的劍被各種天機、氣運以及功德之力填滿，隨後他就這麽默默的等待著機遇的到來。

  似乎，周衍已經作出了某種判斷，只是等待著那個一個機會的到來。

  果然，那樣的一個機會很快就到來了，那是功德之力全部灌注到了軒轅帝氣凝聚出的那一柄劍之中的那一刻。

  那一刻，這一片天地如忽然間凝滯。

  那一刻，這一片天地所有的動蕩與毀滅的風暴都全部的定格。

  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如忽然變化成為一片黑暗，而在這樣的黑暗之中，周衍的魂體忽然飛出，一把抓住了那一柄軒轅帝氣衍化出來的劍。

  抓住這柄劍的刹那，周衍的神魂魂體感覺自己忽然抓住了這個空間的所有一切，如忽然成為這一方天劍仙池的主宰者。

  周衍卻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而是人劍合一，以神魂禦劍，將這柄劍禦動，顯出如在虛空之中的穿行、定格的那一個軌跡姿態。

  那一種獨特的姿態，那一種劍道的軌跡！

  那是周衍在天劍仙池之外感應到天劍仙池整體輪廓的軌跡，周衍此時衍化出的，恰恰也是這種軌跡。

  “嗡——”

  似乎忽然暗合了一種獨特的天道，陡然之間，天地發生了可怕的變化，一種極為可怕的力量忽然將周衍連同那一道帝氣化出的劍都吞噬了進去。

  這個時候，周衍卻沒有半點驚訝，也沒有半分心悸，似乎一切都沒有超出他的預料之外。

  虛空倒轉，所有的氣息消失，那之前仙氣嫋嫋的天劍仙池，卻化作了一個浩瀚的秘境。

  這個秘境，和那曾經的‘靈荷秘境’，極其相似。

  但是周衍可以肯定，這裡絕不是靈荷秘境。

  這裡，有許多的蓮花，蓮葉。

  這裡，有巨大的白衣女子鎮守。

  但是這裡的一切，卻都沒有因為周衍的到來而遭遇到破壞。

  周衍降落在一枚碧綠色的荷葉上，感覺自己渺小得如一只在普通荷葉上的螞蟻。

  不是周衍太小，而是荷葉太大。

  荷葉之中的水，清澈，沁人心脾。

  荷葉之中的蓮花，一朵朵殷紅如血，嬌豔欲滴，卻無比碩大。

  其巨大，在周衍眼中，幾乎堪比一顆星球！

  周衍端坐在荷葉上，如碧綠荷葉上的一隻蟲子。

  他卻沒有再次采摘荷葉、沒有以蓮子洗魂，更沒有吸納這荷葉下方的清泉。

  盡管這每一種東西似乎都是極好的、甚至是不知層次的強大資源，可周衍沒有再那麽做。

  他只是閉目，默默的沉思分析，分析得失與感悟，分析那一個姿勢契合天劍仙池輪廓的那種意義所在。

  周衍的思考非常的獨特，卻又暗合一定的規則，所以他的分析，得以很快推衍前行。

  推衍之中，周衍身邊的軒轅帝氣化出的軒轅魂劍，在周衍身邊，自主的衍化出萬魂劍道的各種殺招。

  沒有破壞，也沒有毀滅氣息，甚至，連能量波動也都沒有。

  僅僅，只是簡單地修煉招式。

  簡單的，對於萬魂劍道的那種領悟而已。

  有時候，真正的至道，往往也都是很簡單的，並不需要想的太複雜。

  周衍對於萬魂劍道的領悟再一次深入，卻思考了不同的結果，甚至對於萬魂劍道，有種重新的組合，以其中的那種輪廓模型為變化點。

  如此一來，軒轅魂劍逐漸演化出的招式之中，漸漸境是呈現出了功德之力。

  招式之中，擁有了功德之力，這種招式，很明顯就變得鮮活了起來，不再是那麽呆板，不再是簡單的招式。

  “功德之力，卻是可以以簡單的因果、聯系起來，形成一種獨特的輪回。就像是我要采摘蓮子，就要破壞平衡，導致這一方未知的地方又危險攻擊我一樣。這其實已經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因果’聯系？

  那麽，萬魂劍道的仙道奧義，就是指‘仙道輪回’之力？”

  “輪回之力，如功德的祈願與功德的布施，這般，若是將這種手段加持在萬魂劍道之中……那就是對於陰靈、凶靈的祈願、布施功德……那就是超度？那就是‘度化’嗎？莫非，克制陰靈、斬殺陰靈的萬魂劍道，其終極仙道奧義，反而是超度亡魂？！”

  周衍在這青蓮靈荷之地，沒有破壞，反而悟道，領悟出了獨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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