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事，切身的體會，可以讓人信任。

  毫無保留的信任。

  對於那個彩衣男子，周衍看著熟悉，但他正面容貌呈現出來的時候，周衍依然呆滯了刹那，大腦有了一瞬間的空白。

  這個人，周衍可以交心，甚至可以為了他付出很多，卻沒有想到，如今這個人，站在了這樣的一個製高點。

  就像是一場不真實的夢境，這個世界，變化得實在有些快。

  周衍呆滯的刹那，那個彩衣男子便留又轉過了身體，隨後化為流光飛鴻，即將消失。

  或許，他轉身的那個動作，在任何人眼中，都正常無比，但他看向劍之幻境之外的那個眼神，那一刹那如定格了時間，周衍記憶猶新。

  周衍心中有刹那的震驚，又有刹那的質疑。

  此人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給他一個暗中的提醒？

  可能？還是不可能？

  周衍有些疑惑。

  最初分別，此人甚至連劍心境界，都遠遠沒有達到，怎麽可能在短暫的時間裡，就可以有這樣的成長？

  而且，那種性格……也完全與記憶之中的那個和藹可親的人不像啊。

  難道，他在與那個彩衣女子說話，也只是帶著虛偽的面具？這，有這個必要嗎？

  抑或者，他是故意的讓自己看到他的臉？並讓自己多多思考？

  周衍思考著，心中不由更加疑惑了起來。

  從與古硯叔叔分別開始，到如今，時間過去得並不很長，只有區區幾年時間，這些年，古硯的消息一直是沒有的。

  最初，從擊殺謝武陽那時候開始，他已經令人到處找尋古硯叔叔，希望可以找到他，可惜，一直得不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他就像是從人間消失了一樣。

  如今，再次出現，卻在劍之幻境裡見到，還很瀟灑和高深莫測。

  他說話的時候，都一直背負著雙手，有著一種不可言喻的莫名高深的氣質，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大人物一樣。

  這種轉變，太令人震撼。

  周衍不是無法接受一切無法想象的事情，只是有些事情，發生得突然，刺激的程度便很深。

  但這些，固然讓周衍有刹那的震撼，卻也很快的回過神來。

  古曦沒有和他說她的父親，他也沒有問。但看她有些憔悴的模樣，以及原本同樣找尋不到的蕭戰卻跟在了自己父親身邊，而古硯不在，那麽便可以說明這一切。

  周靈衣可以是別人的鼎爐，那麽也有一些人，可能會在九源輪回即將開啟的時候，覺醒一些記憶——一些強者刻意走入輪回之後，封鎮下來的記憶。

  這……或許是唯一可以說明這個問題的答案。

  而之所以知道這一點，也是因為，周衍如今融合了他師傅的全部，見識方面，遠遠超過一般修士。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自己的心情，臉上依然古井無波，沒有絲毫的情緒呈現出來。

  “你……看到了吧？這劍之幻境，是我們域主錄製下來的，不會被他們發現。只是，因為他們的實力很強，所以畫面顯得有些模糊不清，看不清情況。”

  風雲煙不由解釋了起來。

  周衍點了點頭，道：“我已經明白了，所以，你可以帶路了。”

  風雲煙苦笑了一聲，歎息道：“好的。”

  她說完，便將劍之幻境回收了起來，只是回收的那一刻，周衍依然從那個開始消散的劍之幻境裡，看到了那個彩衣女子轉身的那刹那，也看到了她，在執意的去挽留古硯。

  但那個彩衣男子化作流光的身體再次呈現了出來，卻只是搖了搖頭，然後沒有猶豫的直接遠遁離開了。

  女子蹙了蹙眉頭，臉上似乎有些憂思難忘的情緒呈現，隨後她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劍之幻境這邊，就像是一個不知道自己被窺探的人下意識的去看向窺探自己的人一樣，這也許僅僅只是本能的動作。

  但她看的那刹那，風雲煙的手有一絲細微的顫栗，卻很快的隱藏了起來，將劍之幻境收起了來。

  風雲煙或者以為，周衍什麽都沒有看到，但周衍的靈魂，如今有他師傅的靈魂氣息，已經有部分不屬於這個世界，怎麽會連這一點都感覺不到？

  那刹那，周衍便已經看到了這個女子的容貌，和最初的那種熟悉感一樣，這個女子，也是周衍的熟人，還是曾經表現得對他有些花癡的一個人——莫雨愁。

  莫雨愁靈者，曾經表現的實力為雙劍魂境界，和那個馮霞靈者，曾有過一段交集。

  在祭天古城之中，馮霞靈者一身綠色靈甲，對姬家姬無道推崇備至，譏笑周衍，被周衍殺死。而莫雨愁靈者，從頭到尾，看似都對他周衍有些情愫，這點，周衍自己也可以感應得到。

  但如今看到這一幕，周衍心中也不由有些異樣的感覺。

  這一切，應該是真的，因為那種本能看向窺探者的眼神和本能的動作，都作不了假。

  但是古硯說過，這個女子以很多形象出現過……那麽……她此時的形象，是真是假？

  而她本來的形象，又是誰呢？

  同樣的，出現在這裡的古硯這個人，是真是假？

  要知道，此時安排這個劍之幻境讓他周衍觀看，這未必也不是別人計劃之中的一環。或許，已經了解他周衍的人，會刻意弄出一個讓風雲煙拿出劍之幻境給周衍看的機會。

  甚至，讓風雲煙在最後那一刻故意遮遮掩掩，卻是以這樣的一種手法，刻意的向他周衍傳遞某種消息。

  這，也並不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到了如今境界，那麽一絲小動作，真有心的話，他周衍又如何感應不到？

  但不論結果如何，周衍表現得很淡漠，如沒有看見一般，沒有關注，也沒有表現出異常。

  其實，他開始分析著每一種可能出現之後，自己需要去應對的方案。

  而這些方案之中，又有哪些，他必須要去做，這樣的話，起碼在敵人出手的時候，才不會顯得那麽的被動。

  就像是這次，他是以燕雀的形態虛空飛行，竟是第一時間都被風雲煙把握到了，並在路上等候著。

  光是這一點，周衍就不得不重視。

  盡管明知很可能一切都是布局，但有一點，周衍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些人忌憚他。

  知道這一點，其實已經夠了。實力讓敵人忌憚，這是眾多對他不利的因素之中，最有利的一點。

  ……

  風雲煙駕馭飛鴻，飛行速度極快，似乎她在以一種極致的速度，來宣泄掉先前周衍對她的那種糟蹋給她帶來的屈辱感。

  但無論她的速度怎麽快，周衍都不緊不慢的跟在她的身邊，這讓她有些莫名的惱恨。

  她心中有些無法言喻的煩躁感，因此也對於天山府的一切做法，有一些不滿。

  所以，深吸一口氣之後，她摧動了精血，飛遁的速度快了一倍以上。

  速度，一直是她很自信的一方面，這樣的速度，她以為周衍一個劍靈三重天會跟不上，然後會有些丟臉。

  但她的想法還沒有形成，周衍卻已經超過了她，很快將她甩在了身後，並看似很認真的道：“其實你可以更快一點，不用因為照顧我而放慢遁速，盡管我身體近乎崩潰，但這點速度，我還是承受得起的。”

  聽到周衍‘正兒八經’的話，風雲煙差點吐血，但她咬牙忍住了，然後又摧動了幾分氣血，讓自己的速度達到自身所能承受的極限，這才堪堪的跟上周衍的速度。

  以至於，這一路上，她心中怨念不斷，卻反而沒有心思去想被周衍肆意撫摸過的****的異樣的、羞恥的感覺。

  直到，忽然到了天山府的核心領域的時候，她才忽然意識到了這件被她忽略的、卻對她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但她此刻已經沒有什麽心思去說什麽了，因此，她只是眼神複雜的看了周衍一眼，轉身進入了領域的群山范圍之內。

  周衍也默默的跟隨著飛入了這一片群山，接著，他便看見了氣象萬千的氣流動蕩，看到了有修士衍化出來的劍魄光芒飛射而來，而且還連綿不絕。

  接下來，進入了群山內部的古陣之後，世界的環境發生了本質的變化，就如出現在了另外的一個世界。

  這裡山清水秀，四季如春。

  這個時候，很多修士，都已經飛了出來。

  一個白衣如雪的女子，一個彩衣如蝶的女子，一行先一步飛了過來。

  她們的身後，很多周衍熟悉的修士，也陸續出現在了這裡。

  周衍身邊的風雲煙，見到白衣女子後，立刻躬身行禮，卻被白衣女子輕輕一拂，而止住了。

  “你退下吧。”

  女子開口，露出如瑩瑩靈玉般潔白精美的牙齒。

  “是。”

  風雲煙當即恭敬回答，接著便朝著下方飛了過去。

  “周靈者，歡迎來我們天山府麾下雪域一脈分部聖地——天山聖地。”

  “這位，是前來這裡做客的帝劍無極一脈彩萱仙子，這些，則是你的老熟人了。”

  那白衣如雪的女子輕聲介紹著，她淡然寧雅的語調，讓她呈現出一種浩然如雪、空靈幽冷的氣質，她開口說話之間，有香風陣陣，有鸞鳳呈祥一般的異象彩光隱約閃現。

  周衍點了點頭，沒有直接回答。

  白衣如雪的女子顯得有些熱情，蓮步輕移，靠近了周衍幾分。周衍身邊，自然生出天道的那種抗拒氣息，以至於，她強大的道韻光芒，直接便被削弱了。

  她微微一怔，隨即驚道：“周靈者果然天賦異稟，如今便已經使得天道產生了抗拒之心，這，這難道是要開始凝聚劍魂了嗎？”

  這白衣如雪的女子開口，頓時引得她身邊的彩衣女子彩萱、以及她身後很多人，都露出了震驚之色。

  但震驚之後，那些目光，或多或少，都露出了惋惜之意，顯然，沒有人認為，周衍可以成功。

  “一般般了，如今身體的崩滅傷勢還沒有穩住，談什麽凝聚劍魂，倒是也看得起我周某人。不過，域主應該知道，我與這些朋友有些間隙，如今域主卻帶他們與我相見，卻是為何？”

  周衍聲音有些冰冷，他看了看這白衣如雪的女子身後，此時，陳天劍、列晚晴、楊青譚、姬水天、離蒼生、周孤城、周茜茜甚至周穎，還有曾經的周沫沫、周碧和周瑤等人，都在這裡。

  周衍的目光從這些人臉上看過，他們臉上的表情各有不同，但十之八九，都神色極為複雜。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一個，他周衍所不知道的大秘密。

  似乎，他們的一切，真的是情非得已一般。

  當然，有一個人除外，這個人，便是離蒼生，他從看到周衍的那一刻起，眼中的殺機，便毫無保留的呈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