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護士和醫生間都傳開了，這間病房誰都不要去，不管誰去，都會被罵出來。

  好幾個年紀小的護士都被罵哭了，進去的時候好好的，一出來，眼淚水就止不住“嘩嘩”流。

  就這樣一直熬到了中午，病房裡還是一點動靜沒有。

  沈遲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眉頭緊皺。

  陽光從窗口沿著窗簾照射進來，碎花的窗簾漸漸變得通透可見。光線照在地板上，地板也泛著一層瑩瑩的光。

  整個病房區都非常安靜，聽不到一點雜音。

  然而，越是安靜，沈遲的心裡越是煩躁，一直都靜不下來。

  他沒有看時間，但他對時間有著非常精準的把握，他知道，這個點，快十一點了。

  心裡像有什麽東西一點一點沉下去了一樣，一直沉到心底，磨滅了一切的希望。

  就好似在夜晚茫茫大海上，到處都是暗沉沉的一片，什麽光亮都看不到。

  她真得這麽狠心嗎？

  心口那個位置在逐漸疼痛，比昨晚更痛了幾分，就好似有一把刀在絞動著，根本不停歇。

  到了中午的時候，頭痛也加重了起來，他緊抿雙唇，眉頭皺起，臉色暗沉而蒼白。

  他閉上了眼睛，神情很痛苦。

  也不知過了多久，頭痛減輕一些時，他沉沉睡了下去。

  ……

  許朝暮再一次踏上C市時，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九個月了，這裡埋葬了她全部的歡樂和痛苦。

  天空還是這樣不藍不白的樣子，白雲慵懶地飄在半空中，風一吹，飄散出各種各樣的模樣來。

  仿佛，連空氣都是最熟悉的氣息。

  這裡可是她的故鄉，她出生、長大的地方。然而，這裡也是她最不忍踏足的地方。

  一進醫院，她就想起自己的那個孩子。

  一想起那個失去的孩子，她就忍不住低頭。還好，低頭時，小寶在對她笑。

  他的笑容很純淨，比這天空還要純淨很多倍。看到小寶笑，許朝暮也笑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好在，她還有小寶。

  “寶寶乖，等會兒不要哭。”許朝暮道。

  一說到這話，自己倒忍不住鼻子一酸，難過起來。

  她是趕了最近的一趟車過來的，她不知道溫致遠口中的“病重”究竟是有多重，但她知道，溫致遠一向不會騙她的。

  如果沈遲的頭部真要有個什麽問題，比如真得失憶了，那是不是……一切的前塵往事都隨風散了。

  其實，那樣的話……也並沒有什麽不好。

  她抱著小寶走到了二樓的地方，遠遠的，她就看到了一排穿著黑色西服西褲的保鏢站在外面守著。

  黑壓壓的一片，給這走廊裡添了無數壓抑。

  許朝暮還沒有走近，就有人攔住了她！

  “對不起，這裡禁止踏入。”

  許朝暮將小寶摟緊了一些，皺眉道：“沈遲在裡面？”

  “你是什麽人？”保鏢天生敏感，意識到了有點不尋常，這個女人居然知道沈總在裡面。

  許朝暮抿著唇，沒有開口。

  其中有一個保鏢是認得許朝暮的，他趕緊走了過來：“夫人，您來了。”

  他一彎下腰，眾保鏢趕緊低頭，收起剛剛的嚴肅，恭恭敬敬鞠躬。

  許朝暮被這陣勢嚇了一跳，她頓了頓，問道：“他在裡面？”

  “是，夫人，沈總在裡面，從昨天做完手術開始，沈總就一直不吃不喝的，醫生來做檢查，他都不讓進。藥也不肯吃，藥水也不肯吊，我們非常擔心。”

  “夫人，您正好來了，您一定有辦法。”

  許朝暮聽到這兒，眉頭皺得更深了：“病情嚴不嚴重？”

  “昨天頭部做了一個小手術，沒有大礙，但要是一直不肯吃藥吊水，那就……不好說了。”

  “沒有大礙？”許朝暮忽然有一種被人騙了的感覺。

  “嗯，問題不大，只是一個小手術。但沈總滴水未進，什麽都不肯吃。”

  “騙子。”許朝暮低低罵了一聲。

  她抱緊小寶，轉身就準備走。

  這種餿主意，一定是沈遲自己想出來的，溫致遠肯定不會騙她的。

  想到這兒，她咬緊唇瓣。

  騙子！

  她特地匆匆忙忙請了假，趕上了來這兒的最早一趟車，沒想到，來到這兒才發現，不過是一個圈套，等著她往裡跳！

  許朝暮轉頭就走！

  可是，小寶大概是覺得那個保鏢叔叔挺有趣的，他早就伸出了小手，拽著人家叔叔的衣服。

  “小寶，松手！”許朝暮沒好氣道。

  保鏢雖然不苟言笑，但這會兒唇角還是牽出一抹笑意。

  “夫人，您進去看看沈總吧。”

  “小寶，我讓你松手，聽見沒有！”許朝暮冷聲呵斥小寶。

  小寶好委屈，小手被許朝暮拽了下來。

  再加上許朝暮的語氣特別嚴厲，小寶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哭得可響亮了。

  “打擾了，別說我來過。”許朝暮淡淡道，臉色很不好看。

  她抱著小寶就走，一刻也不停。

  但，睡眠淺的沈遲一有風吹草動，立馬就醒了！

  他聽到了孩子的哭聲，這聲音揪著他的心口一樣！而且，這聲音非常熟悉！

  他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在幻聽，他也顧不得頭上的傷口，掀開被子，穿著拖鞋就追了出來！

  一開門，果然，看到了許朝暮急匆匆離去的背影！

  “許朝暮！”隔著一條長廊，他抬高嗓音喊了一聲。

  許朝暮頓住了腳步，心口驟然跳停一拍。

  一整條空蕩蕩的走廊裡，只有小寶的哭聲撕心裂肺。

  小寶哭得是真傷心，媽媽吼他了，媽媽吼他了，媽媽還拽他了，媽媽不讓他跟叔叔玩……

  他的哭聲很響，尤其是在這安靜的走廊走，聽起來格外震耳欲聾。

  “你回來！”沈遲像哄小姑娘一樣，語氣雖霸道，但帶了很多無奈。

  他的聲音嘶啞而低沉，格外具有穿透力。

  許朝暮聽到後，沒有轉頭，但也沒有敢走。

  小寶拽著許朝暮的衣服，緊緊拽著，頭往後看。

  他好像聽到了帥叔叔的聲音，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到帥叔叔了，他想帥叔叔的好吃的，還有漂亮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