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只有路燈幽幽地亮著，安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沈遲的心涼了半截，有一種被北風從頭吹到腳的感覺，到處都是涼意。

  他握著手機的手慢慢攥緊，眸中散發出幽邃的深遠。

  他看向前方，忽然有一種不知所措……

  這些年，他叫過他很多次三哥，也曾經想象過他們彼此的較量，但從未想過是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終結。

  隻穿了一件單薄睡袍的沈遲站在陽台上，他沒有開燈，黑暗將他修長的身軀包圍。

  這一刹，他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點一點驟然加快。

  心裡蔓延起惻隱，涼意漸漸深入骨髓。

  沉頓了幾分鍾，沈遲頭也不回地出了臥室，走到車庫取車。

  一切動作都飛快而沉穩，他沒有吵醒許朝暮，他並不想讓許朝暮經歷這樣的時刻，哪怕是與沈世寒見最後一面。

  他不希望她承載太多，他見不得她哭的。

  心電圖趨平，他知道意味著什麽。

  白天還在跟醫生商量著下午的那場手術，沒想到，這麽快……上天就給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取出車，沈遲踩下油門，飛快地疾馳在無人的大道上。

  深夜無人，他的車開得很快，隻用了平時一半都不到的時間就趕到了醫院。

  一路上，他抽煙了，內心有涼意，也有焦灼不安。

  一路上，醫生沒有再打電話給他，他知道，他們在全力搶救。

  深夜的風呼呼刮著，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就仿佛是有一個女人在低聲嗚咽，一聲更比一聲長，一聲更比一聲淒涼。

  樹葉掃過沈遲的車窗，又慢慢滑落。

  車子在醫院停下，沈遲立即去了手術室。

  醫院更安靜，外面看不到一個人影，只有路燈在幽幽照著地面，花壇裡的花也失去了白日裡的活力。

  溫致遠因為值班，他也得知了沈世寒的事，已經守在手術室外。

  莫水芙比他想象中要冷靜多了，在醫生將沈世寒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她讓人將熟睡的女兒帶出了醫院。

  女兒還小，她不想讓她經歷這些。

  溫致遠靠牆站著，他作為一個醫生，對有些事是再清楚不過了。

  這一次，沈世寒恐怕是凶多吉少。

  莫水芙坐在椅子上，她低著頭，長發從肩頭垂下。

  沈遲趕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樣安靜的畫面，他默默走到溫致遠的身邊。

  “你來了。”溫致遠看了一眼沈遲。

  “醫生都進去了？”

  “是，全C市最好的醫生都來了。”溫致遠道。

  沈遲點點頭，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如果挺不過來，就再無生還的可能。

  莫水芙靜靜坐著，猶如一隻木偶一樣，沒有表情，沒有生機，一動也不動。

  沈遲看了她一眼，心口如被觸動。

  一時間，誰也沒有再說話，手術室外很安靜。

  很久，莫水芙才自言自語般的呢喃：“為什麽不等等……”

  沈遲無法回答她的這個問題，人算不如天算，他們誰也沒有料到，凌晨會有突發狀況。

  “死生有命……”莫水芙淡淡道。

  “看開點。”沈遲壓低聲音對莫水芙道。

  “世寒，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莫水芙輕聲囈語。

  溫致遠和沈遲對望了一眼，眼神中都是惋惜和遺憾。

  這一夜，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很漫長……

  周染和沈策先也在駱氏，但因為不在一棟樓，因而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

  走廊上的三個人都異常平靜，誰也不開口，只等著手術室門開的一瞬。

  此時此刻，莫水芙的心裡反而安靜極了，不起一絲波瀾，甚至心口的跳動速度都很慢。

  她的兩隻手交錯在一起，一動不動。

  手術室外的燈光有幾分昏暗，就像那夕陽落日，平添幾分涼意。

  溫致遠等了一會後，小聲拍了拍沈遲的肩膀：“我先去查房。”

  “嗯。”沈遲點點頭。

  看了一眼腕表，已經是夜裡兩點半。

  就在一刻鍾後，手術室的門忽然開了！

  沈遲和莫水芙不約而同地看過去，只見戴著口罩的護士們平靜地走了出來，所有人的臉上都覆蓋著一層哀戚和悲涼。

  主治醫生走到沈遲和莫水芙的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對不起，實在抱歉。”

  所有的醫生都出來了，人很多，但誰都沒有再開口。

  一時間，莫水芙心中如有一記鼓錘敲中，“咚”的一聲，心裂了，碎了，掉落在地上……

  腦子裡一片空白，剛剛假裝的全部堅強，在一瞬間瓦解。

  她的臉色很蒼白，她盯著一排穿著白大褂的人，目不轉睛地看著。

  醫生和護士都在莫水芙的眼中讀到了哀傷和痛苦，但他們……真的已經無力回天。

  醫生又繼續小聲道：“沈副總在裡面，有什麽話，你們再進去說說吧。”

  沈遲不信鬼神，但這一刻，他也希望是假的，等他進手術室後，沈世寒還好好的。

  可惜，理性終究多於感性。

  他邁開步子往手術室裡走，剛到門口時，他就看到了靜靜躺在手術台上的沈世寒。

  歎息一聲，頭有些隱隱作痛。

  也許有一段時間的心理緩衝期，沈遲的表現比較平靜。

  莫水芙推開醫生，跌跌撞撞地往手術室裡走去。

  “世寒，世寒……”莫水芙的情緒點終於在這一刻被點燃，她哭著喊著他的名字，不管不顧這還是深夜。

  門外的醫生和護士都很動容，他們搖搖頭，不發一言。

  莫水芙撲到了沈世寒的身邊，她抓住他的手，只是，他的手已經冰涼冰涼。

  “世寒，我一直等著你醒來，等著你看我一眼，看念念一眼，你怎麽能這麽狠心……沈世寒，你怎麽能這麽狠心呢……”莫水芙哭了，淚水漣漣。

  她撲倒在沈世寒的身上，肩膀不停顫動、抽搐著。

  “世寒，你言而無信……你答應要跟我白頭到老的呢？你答應給我的幸福呢？你為什麽說話不算話，世寒……世寒……”莫水芙泣不成聲，“你怎麽能丟下我一個人呢，你於心何忍……沈世寒……你這個混蛋……你答應我的什麽都沒有做到……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