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水芙,我們之間的事以後再說,我帶你去手術室!”
沈世寒不容她拒絕,拽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他的臉上都透著冷靜和穩重,薄唇輕抿,目光銳利,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堅定。
他知道,如果連他都亂了陣腳,她還有什麽依靠。
走了幾步,他看到她還光著腳,一用力,將她抱了起來。
他抱著她往手術室走去,莫水芙自然不依,她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莫水芙,你!”沈世寒吃痛,眉頭都擰了起來。
真是一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咬完了,她用力捶著他的肩膀:“我讓你放我下來!沈世寒,你不要多管閑事,我跟你沒有關系!你不要管我!你是來看我笑話的是不是!”
“我看你什麽笑話?我要是看你笑話,我會在這裡一直守著你嗎?!”
沈世寒的聲音深沉有力,提高了幾度,連周圍路過的護士都嚇了一跳。
莫水芙不開口了,淚水順著臉頰一直在流,打濕了他的肩膀。
淚水流得滿臉都是,她的頭髮都沾濕了,凌亂不堪。
她起初是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再然後,又咬著手指……
手指在疼,可她已經渾然不覺。
再疼,都比不上此時此刻心的疼痛。
手術室到了,已經有護工在給莫水芙的媽媽清洗。他們見到沈世寒和莫水芙進來了,都自覺地退了出去。
這時,正是深夜,四處萬籟俱寂,聽不到一點聲音。
關上手術室的門,沈世寒這才把莫水芙放了下來。
“去看看阿姨吧。”他對她道。
莫水芙剛被他放下,就撲向了病床!
手臂摟住母親,她撲倒在母親身上,嚎啕大哭。
“媽媽,你為什麽不等女兒,你知不知道,我天天在盼望著你醒來,我天天都在盼啊。可是,你連女兒最後一面都不願意見,你就拋棄了女兒……媽……”
沈世寒站在一旁,手握成拳,心中萬般無奈。
該做的他都做了,可他還是沒有能挽救她母親的性命。
“媽媽,你不是說讓我帶你去國外旅遊的嗎?你不是說要等我結婚的嗎?你還說要幫我帶寶寶的……媽……你為什麽一個人先走了呢……水芙在這世上只有你一個親人了……媽……”
莫水芙泣不成聲,聲嘶力竭。
“媽,你走了,我該怎麽辦……你知不知道,我不怕欠債,我不怕辛苦,我只要你好好的……”
沈世寒走上前,摟住莫水芙的肩膀,歎息一聲。
“媽媽,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我們就像以前那樣,頭挨著頭說說悄悄話……媽……我給你買了一條裙子,墨綠色的,很漂亮,你穿給我看好不好……你說你最喜歡墨綠色了……”
整個手術室裡只聽得到莫水芙的哭泣聲,回應她的,只有無限寂寞。
她的媽媽再也不會回答她了,再也不會。
落葉飛作黃蝴蝶,生離死別時,漫山的紅杜鵑開了遍野……
“媽……你為什麽不回答我……你不愛我嗎?你說要一直陪著水芙的……媽……我想看你笑,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特別好看……”
“媽……你還記不記得很小的時候,我跟你無理取鬧,我要買漂亮的衣服,我天天跟你哭……你明明知道買不起,但熬夜去加班,就為了給我買一件昂貴的衣服……媽……你還記不記得,記不記得……”
“媽……你為什麽不回答我……我好想聽聽你的聲音……”
手術室裡,仍舊只有莫水芙嘶啞的哭泣聲。
淚水沾濕了衣服,她捧著母親的頭,慢慢靠近。
她用手指一遍一遍撫摸著母親的臉龐,仿佛……她的媽媽只是安靜地在睡覺。
母親的頭上有了白頭髮,她替她挑出來,拔掉。
拔完了,她笑:“媽,你看,你最近又操心了吧,長了幾根白頭髮……我幫你拔掉,你永遠都是最美的……”
沈世寒的心驟然疼痛。
莫水芙摸著母親的臉龐,不知疲倦。
她的媽媽走得很安詳,臉上沒有什麽痛苦的表情,真得仿佛只是睡著了……
“媽……女兒最近過得挺好的,就是特別特別想你做的飯菜了……媽,你餓不餓呢?我喂你吃飯好不好……”
說完,莫水芙就準備站起身。
沈世寒大步走過來,蹲下了身子,摟住她的肩膀:“水芙,你冷靜點,阿姨已經離開了,你必須面對現實……”
莫水芙整個人都怔住了,目光迷離。
阿姨已經離開了……
她的媽媽已經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此之後,再不會聽到媽媽的聲音,再也不會看到媽媽笑了……
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有人摸著她的手背,叫她一聲:“水芙……”
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有人千叮嚀萬囑咐:“水芙,天氣冷了,要多穿一點衣服,飯菜要多吃點,不要熬夜,不要委屈自己……”
……
過往皆成雲煙,生死一線之間。
“媽……”莫水芙捂著臉,淚水從指縫間流下。
聲嘶力竭,萬籟俱寂。
“水芙,以後的路,我陪你走,你相信我。”沈世寒摟著她,他只希望這樣能減輕她的痛苦。
“不需要……我誰也不需要了……”莫水芙聲音哽咽,眼睛通紅通紅。
她顫抖著彎下腰,用手指替母親梳理發絲。
“水芙,你未來的還有很長,你要好好活著。”
“我知道,我一定好好活著的。”莫水芙的雙眸裡沒有任何神采。
空洞的眼睛看著前方,她只是靜靜地在替母親梳理頭髮。
她的媽媽最愛乾淨了,她會讓她走得漂漂亮亮的……
窗外是深沉的夜空,沒有星子,也沒有月亮,只有呼嘯而過的風,發出嗚嗚的聲響。
生離死別,天上人間。
沈世寒一直陪伴在莫水芙的身邊,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他懂。
他在她母親的跟前隻說過一句話,那就是“這一生一世,我都會將她視若生命”。
他一定會信守諾言。
一整晚,他都陪伴著她,她說要在母親身邊安安靜靜坐一晚,他便一言不發,也在她的身邊陪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