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圖謀

  潘石堅看著兒子的眼神充滿同情。不是同情他的傷勢，而是同情他的智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兒子輸給宋立一點都不冤。以前他對宋立不是很了解，多半的印象都是來自於道聽途說。但是經此一事，他算是看明白了。整件事一直都在宋立的掌控之中，也許和潘少峰發生衝突是偶然事件，但接下來的每一步，都是他精心布好的局。

  他羞辱了潘少峰，然後放潘少峰回來鬧騰。目的就是要把事情鬧大，然後借著宋星海的手徹查潘府尹的經濟問題。明著看這仿佛是兩名紈絝之間要面兒鬥法，其實宋立壓根就沒把潘少峰當成對手，他的目標是潘府尹！

  潘府尹一倒，宋立自然就贏得了與潘少峰的紈絝之戰，同時又幫助父親鏟除了一名硬實的政治對手！這才是宋立的終極目的。雖然說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能有這樣的道行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是潘石堅卻深信這一點。他承認宋立做得漂亮，如果同樣的事情放在他身上，他也會選擇這麽做的。

  “峰兒，你太天真了。現在的事態已經變得很嚴重了，不是你給宋立磕頭求饒就能解決的。”潘石堅苦笑道：“人家真正想對付的，是你的老子我。”

  “這怎麽可能？您是說，宋立最終的目的是要對付您？”潘少峰到現在還不相信，他不相信一個曾經的廢物會變得這麽厲害。

  “兒子，你仔細想想事情的發展進程，咱們的每一步，都在人家的意料之中，而且都準備好了應對措施。我們忙活了半天，一點兒用都沒有。”潘石堅語重心長地說道：“無論這次的事情結果如何，我希望你要學著懂事了。你以前從來都不放在眼裡的宋立，現在已經成長為如此可怕的存在，真是後生可畏啊！人家還比你小個五六歲，你難道還沒有醒悟嗎？醒醒吧兒子，別再渾渾噩噩混日子了，成熟點吧，好嗎？”

  潘少峰默然不語。無論他接受不接受，這次他都徹底栽了，栽在了宋立手中。而且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爬起來。

  “爹，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嗎？”潘少峰還有最後一絲不甘心。

  “我要好好去準備一下，督察司的人很快就會查到我頭上，我不能讓他們抓到更多的把柄。”潘石堅滿臉嚴肅，“希望忠親王能在這種時候為我出頭。他如果肯出頭，事情也許還有轉機。”

  不是潘石堅悲觀，是因為他做過的事情自己最清楚不過。在擔任帝都府尹期間，他做了一個貪官所能做的一切壞事。賣官，受賄，貪汙，圈地，強搶民女為妾，雖然這些他自認為掩飾地很好，但是督察司這種無孔不入的機構一旦介入，他們能找到他們需要的任何信息。說的通俗點，如果他們想要，他們完全能夠查到潘府尹小時候尿了幾次床。

  他這些年一直逍遙法外，越過越滋潤，並不是因為他擦屁股的能力有多強，而是因為他靠山夠硬，沒有人敢查他。

  但這一次，他真的踢到鐵板了。

  宋星海此人，在之前的政治生涯中從來都躲在沒有人注意的角落，沒有人待見他，所以也就談不上拉幫結夥。當這樣的人大權在握，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沒有官場上的人情牽絆，反正跟誰都不好，所以誰的面子都不用給。

  掌握三大特勤司，背後有聖皇撐腰，他想辦誰，那就辦誰。

  潘府尹清楚，只要督察司查到他頭上，就一定能查出他的問題。就他所犯的那些罪行，把聖獅帝國的牢底坐穿還算便宜他了。

  他到目前為止還有點僥幸心理，那就是他死不承認那輛黃金馬車是自己的，這段時間讓兒子躲起來不見人，來個死無對證。如果沒有黃金馬車這個切入點，督察司就不能隨便查他。這是聖獅帝國的律法給予三品以上的官員賦予的特殊保護。沒有切實證據，不能隨便調查三品以上的官員。

  不過，沒過幾個時辰，他的這個幻想就徹底被擊碎。

  從刑部傳來的消息，龐尚書的兒子龐大夥同另外幾個紈絝，一紙訴狀將潘石堅父子告到了刑部。狀告潘少峰鬧市驅車，草菅人命。同時控告潘府尹包庇縱容自己的兒子，妄圖毀滅證據，還對龐大等保護現場的證人實施了非法襲擊！現場有幾百人簽名作證，駕駛黃金馬車的人就是潘少峰！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潘石堅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他知道，對方把他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劍已出鞘，他想躲都躲不過去！

  這是致命的一擊，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潘府尹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他不知道這一招是宋立出的，還是宋星海出的。布局如同下棋，這最後一步棋，又準又很，讓他完全沒有反抗的余地。

  如今這件事在帝都鬧得沸沸揚揚，既然在刑部立了案，而且鐵證如山，他想狡辯都無從下口。既然已經證實黃金馬車是屬於潘少峰所有，那他這個父親就脫不了乾系，督察司就可以借助這個由頭，對他進行調查了。只要他們認真查，還有查不出問題的官員嗎？

  事實上，潘石堅的擔心一點兒都不多余。

  督察司無孔不入的調查能力讓人驚歎，短短時間，他們就將潘石堅擔任帝都府尹期間的犯罪事實調查得一清二楚，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連宋星海都沒有想到潘府尹居然如此瘋狂，犯下了這麽多罄竹難書的罪行，貪汙了這麽多財富。

  宋星海帶著兩本厚厚的卷宗，入宮去見了聖皇陛下。

  聖皇大人在禦書房接見了他，通常聖皇陛下接見大臣都會選擇在興慶殿，禦書房是聖皇的私人空間，能夠讓宋星海來這種地方，足以證明聖皇對宋星海的信任。

  宋星海行了君臣之禮，便將調查潘石堅的兩本厚厚的卷宗呈給了聖皇，簡單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宋星天點了點頭，然後大致翻閱了一下調查結果。宋星海本以為聖皇大人看到潘石堅的所作所為會勃然大怒，沒想到他只是淡淡笑了笑，說道：“潘石堅是個會辦事的人，通常會辦事的人，都會有點毛病的。”

  宋星海頓時愣住了，心道我的乖乖，就潘石堅乾的那些事，還叫“有點毛病”？他就是有十八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吧。

  “老六，你是不是覺得，像潘石堅這種國之蛀蟲，應該馬上下旨，將他砍頭抄家？”宋星天看出了宋星海的迷惑。

  “沒錯，臣弟的確是這樣想的。像潘石堅這種位居高位，不思為國盡忠，為百姓謀福祉，乾的都是貪贓枉法，欺男霸女的壞事，如果這樣的官員多了，聖獅帝國就危險了。陛下謹記，千裡之堤毀於蟻穴啊。”宋星海老老實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六，潘石堅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官，你不會以為他的所作所為，我會不清楚吧？”宋星天不動聲色地說道。

  “這個……陛下莫非是另有安排？”

  “每個人所處的位置不一樣，思考問題的角度也不同。正如同你，作為督察司的最高長官，你有監察百官的職責，所以看到潘石堅這樣的貪官，你首先想得是除之而後快。”聖皇頓了頓，繼續說道：“站在朕的角度，最先考慮的並不是律法，而是政治利益。你也知道，潘石堅是忠親王的人，只要忠親王不倒，他這個位置就很難動。我剛剛辦了黃庭軒，時隔沒多久又要辦潘石堅，這樣步步緊逼，忠親王那邊的反彈力度一定會非常大。如果和忠親王發生正面交鋒，到目前為止，我們並沒有必勝的把握，即便殺敵一千，也必自損八百。這種事，不劃算。”

  宋星海沉默了，以聖皇所站的角度，他的顧慮是正確的。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潘石堅逍遙法外？”這是宋星海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結果。

  “我不得不說，你們爺兒倆乾的漂亮！”這是到目前為止，聖皇大人首次流露出高興的情緒，“因為忠親王的關系，所以這次不能狠狠辦潘石堅，不過，你們父子倆通力協作，卻讓我們掌握了潘石堅的致命把柄。只要卷宗還在我手裡，我什麽時候想辦他，就可以辦他。潘石堅的腦袋，只是暫時寄存在他脖子上而已，他早晚難逃一死。”

  宋星海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看來聖皇大人不是不想辦潘石堅，只是前面剛剛辦了黃庭堅，如果這次再辦潘石堅，這套組合拳太重，害怕忠親王承受不住，狗急跳牆。而聖皇大人目前還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為了麻痹忠親王，只能緩辦潘石堅了。

  “還是陛下考慮地周到，臣弟見識遠遠不及。”宋星海拍了聖皇一個不大不小的馬屁。

  “呵呵，不是朕考慮周到，而是形勢比人強，一個上位者，最忌諱的就是意氣用事。要時刻掌控大局，注意平衡。”宋星天頗有些耳提面命的意思，見宋星海點頭稱受教了，宋星天繼續說道：“雖然這次辦不了潘石堅，但帝都府尹的位置，他卻不能再坐下去了。現在我要做的，就是等。”

  “等什麽？“宋星海忍不住問道。

  “等忠親王過來找我談判。”宋星天嘴角浮現了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這兩份卷宗，就是談判的籌碼。我可以不辦潘石堅，維持和忠親王之間的勢力平衡，但條件是他要讓出帝都府尹的位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