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薑太醫熬好藥，看著弘炅喝下，天已經蒙蒙亮了。

  “皇阿瑪、皇額娘，你們回去休息吧，這裡有兒臣。”弘昂道。

  這會弘炅在藥物的作用下又睡著了。四爺見他呼吸平穩了些，熱度也退了點，便囑咐弘炅好好照看，自己則勸了蘭慧回宮休息。他也擔心蘭慧的身子熬不住。

  蘭慧也沒堅持。她留下來無非是讓自己安心些，實際並幫不上忙。而現在弘炅狀態穩定些了，她也還算放心。

  等四爺和蘭慧都走了，弘昂便在床邊坐了下來。

  “主子爺，您也歇會吧。”趙林過來道。

  弘昂卻搖搖頭，道：“我這會也睡不著，你讓膳房送早膳過來吧。”

  “好，奴才這就去。”趙林應聲出去。

  陳鵬也在屋裡守著。像弘炅這樣的情況，喝了藥後不久就會開始出汗，需要及時擦拭和換衣服。他已經有經驗了。

  屋裡很安靜，飄著淡淡的藥香。弘昂睡不著，索性讓陳鵬拿了本書來慢慢看。

  等弘昂用過早膳，又坐了一個時辰，弘炅的呼吸一下又急促起來。

  “奴才去叫太醫。”陳鵬道。他剛剛就已經覺得不對。喝下藥這麽久了，居然沒有出汗，太不尋常。

  “七弟，七弟！”弘昂喚著弘炅，見他臉色又潮紅起來，心也提起來了。

  弘炅皺著眉頭，難受的用手扯著衣領。

  “七弟醒醒！”弘昂急道，又讓人去通知四爺和蘭慧。

  薑太醫匆匆趕來，見了弘炅這情況，暗叫一聲糟糕，連忙又是把脈，又是看診。

  “薑太醫，我七弟為何突然又高燒起來？早上喝的藥沒起效果啊！”弘昂問道。

  “怕是把舊疾給激出來了。”薑太醫皺眉道：“讓人通知皇上和皇后沒？要真是舊疾，微臣一個人怕是不行。”

  “舊疾？七弟有何舊疾？不就是身子弱些麽？”弘昂臉色一變，說話都抖了起來。

  “生來體弱，也是舊疾。”薑太醫含糊了一句。

  “我，我已經通知皇阿瑪他們了。”弘昂說話都不利索了。

  “還請六阿哥讓一下，微臣要給七阿哥施針。”薑太醫道。

  弘昂連忙讓到一邊，臉色卻更是難看。施針一般都是情況危急的時候才用。弘炅從小到大病過這麽多次，需要施針的時候並不多。

  在弘昂的記憶中，這應該也不過是第五次。

  他有些懵，不是說只是受涼引起的發燒麽？怎麽突然就變嚴重了？早上薑太醫還說無事的，這才過了幾個時辰啊，情況就變了！

  “七弟，你要堅持住！”弘昂在心裡默念，眼眶已經紅了。

  等四爺和蘭慧到的時候，薑太醫已經給弘炅施完了針。

  “什麽情況？”四爺沉著臉問。

  “回皇上，微臣曾說過，七阿哥十歲前還可能會有一次大病。這次，怕是激出來了。”薑太醫回道。

  “有幾分把握？”四爺又問。

  “三分。”薑太醫道。

  他主治弘炅已經幾年，並不敢拿自己腦袋開玩笑。三分是保守說法，可最好的情況，也就是五分。

  “哪怕只有一分也要盡全力。”蘭慧白著臉開口道：“不管用什麽法子，不管用什麽藥！我相信弘炅能挺過來！”

  這一次，她反倒沒哭。眼神裡透著堅定。

  她拚死生下來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呵護了近十年，她不相信老天會這麽殘忍。她的小七，肯定能好起來。

  “你需要什麽盡管開口！”四爺的臉也格外沉靜。

  這一天就像定時炸彈。如今來了，反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他心裡也堅信，弘炅這個通透的孩子能堅持住。

  “微臣還需要張太醫和胡太醫的配合。”薑太醫道。

  “可以，朕這就叫人去傳。”四爺點頭。

  “微臣鬥膽，還請皇上賦予微臣全權處理診治期間療法和藥方的權利。”薑太醫又道。非常時期可能用些非常之法，他怕四爺和蘭慧因為心疼弘炅會出來阻撓。

  四爺看向蘭慧，見她微微點頭，這才對薑太醫道：“好，朕都依你。”

  薑太醫微微松了口氣，轉頭又去看弘炅的情況。

  “弘昂，你回去休息吧。”蘭慧有些心疼的看著眼眶發紅的弘昂。

  弘炅要真出什麽事，弘昂怕是要自責死。

  弘昂搖搖頭，默默地在一旁站著。這會讓他做什麽都沒心思，哪怕只是在弘炅的屋裡守著，他都覺得心安些。

  蘭慧也知道他心裡想什麽，勸了這一句，也就不勸了。

  四爺畢竟還有政務要忙，交代了幾句後就先走了，隻留下了蘭慧和弘昂在這守著。

  很快，張太醫和胡太醫也來了，各自把了脈後，就和薑太醫商議起藥方來。

  “嘔！”床上的弘炅突然嘔吐起來。

  “七弟！”弘昂一直在床邊坐著，連忙扶住了他，也不在乎那些汙穢物濺到了身上。陳鵬也連忙過去幫忙。

  “薑太醫，快看看是怎麽回事！”蘭慧也嚇壞了。

  這讓她想起了弘炅三歲時的一次發病。那次也是高燒不退，上吐下瀉，幾個太醫輪番守著，足足守了十天才好轉。她和四爺也是整日提心吊膽，等弘炅病一好，她就大病了一場。

  難道這次又要那麽凶險麽？蘭慧的眉頭緊鎖。她實在是不忍看到弘炅遭罪。

  幾個太醫都圍了過來，又是一陣查看。

  “讓膳房熬點粥送來。”薑太醫道。

  陳鵬連忙跑去了。

  弘炅這一吐，人到是醒了。

  “六哥。”他靠在弘昂的懷裡，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感覺好些了麽？”弘昂環著他，都不敢用力氣。

  “六哥，我難受。”弘炅微微喘氣道。

  弘昂一聽這話，眼淚都快出來了。打他有記憶起，弘炅生病就沒叫過苦，喝藥也從來沒皺眉。今日能讓他忍不住說難受，那肯定是難受至極了。

  “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弘昂摟著他輕聲安慰。喉頭卻是一陣陣發堵。這樣的安慰實在太蒼白無力，一點都不能減輕弘炅的痛苦。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待弘炅受過，也好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