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興許就變了。”弘晌笑了一下，閉了閉眼。

  “行了，今天就到這了。我也要休息了。”十四爺示意一旁的奴才把酒收了。

  “十四叔，說好的一人一壇。”弘晌用手扶著酒壇不讓動。

  “酒多傷身，盡興就好。”十四爺道，抬手把弘晌的手撥開。

  “十四叔，侄兒明日能請假不去麽？”弘晌看向十四爺。

  “不能。”十四爺淡淡道，果斷的拒絕。

  “十四叔還真是不給一點情面。”弘晌笑了起來，起身搖搖晃晃的衝十四爺拱了拱手，道：“今日謝十四叔的好酒！”

  十四爺擺擺手，也未起身相送。

  等弘晌走了，十四爺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王爺，您還喝？”一旁的小太監道。

  “都下去。”十四爺冷聲道。

  小太監面露憂色，但還是乖乖的退了下去。

  十四爺一碗接一碗沉默地喝著，心裡卻想著弘晌的話。

  這孩子是個沉得住氣的。怕是憋在心裡很久了。今日要不是喝多了，這話還不會說。

  玩小倌是很常見的事。多少富家子弟都有這樣的癖好。有的甚至只是跟風，並不是真的好這一口。只是明明確確說自己喜歡男人的，還真沒幾個。皇家，就更別提了。

  這事要真是被四哥和四嫂知道，只怕要氣瘋了吧！可誰又知道弘晌心裡的痛苦呢？

  這孩子不知道在心裡掙扎了多久才有勇氣承認自己不同常人的這一面。看他這副樣子，竟是福晉也不想娶，以後的路只怕不好走。

  就他知道的，沒有誰能不屈服於世俗的目光和家人的壓力。

  此時已是五月，然西北的夜晚依舊帶了幾絲涼意。弘晌從十四爺的院子出來，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更顯出幾分寂寥來。

  腳步踉踉蹌蹌的，弘晌在小太監的攙扶下走得很慢。

  他想起在宮裡的時候，如果晚上在弘旭那貪杯喝多了，就直接在那歇了。弘旭自然會讓人伺候他。給他灌醒酒湯，給他換衣服，然後同榻而眠。

  印象中，弘旭似乎還沒在他面前醉過。他總說，兩個人不能都醉了，總要有個人保持清醒，這樣就可以照顧另一個人。

  那會他還開玩笑的說，反正有弘旭清醒，他就不用克制了。

  可今日，他想把自己灌醉卻是怎麽也醉不了。雖然已經喝得頭都開始暈了，但他心裡卻一直很清醒。

  借著酒意說那些話，也是因為在心裡實在憋的難受。

  “四哥，人要是能一輩子糊塗多好。我就不用遠走他鄉的逃避了。”弘晌在心裡苦笑。

  這一晚，弘晌夢見了弘旭。夢見他一身大紅長袍，面帶喜色，一臉期盼的站在府門口。遠處有花轎吹鑼打鼓的過來。

  場景一變，到了弘旭的屋裡，到處是喜慶的紅色。

  紅色的幔帳，紅色的錦被，紅色的蠟燭。弘旭和一個身穿大紅喜服的女子坐在床邊。

  紅色的蓋頭被掀了起來，他看不清新娘子長什麽樣，卻看見了弘旭臉上的笑容。那笑容很燦爛，燦爛的讓他覺得刺眼。

  心口一陣刺痛，他睜開眼從夢中醒來。

  天還未亮，屋裡漆黑一片。靜謐的屋子裡只能聽見他自己的呼吸聲。

  “水。”他沙啞著聲音道。

  床帳外有人應聲，是守夜的小太監。

  窗邊的蠟燭被點亮，弘晌下意識的閉了閉眼睛。

  “貝勒爺。”床帳被掀開，小太監端著杯溫水遞了進來。

  弘晌接過來一口灌了下去，道：“要冷的。”

  小太監看他臉色不大好，猶豫了一下，道：“貝勒爺，冷的傷胃。”

  弘晌一個冷冽的眼神看過來，小太監抖了一下，忙去倒了一杯。

  弘晌連著灌了三杯冷茶，心口的疼痛似乎才減輕了一些。

  “什麽時辰了？”

  “寅時了。”

  做了這樣的夢，哪裡還睡的著。弘晌索性披了衣服下床。

  “磨墨。”他道。

  小太監愣了一下，連忙去準備。

  弘晌站在書案前，好一會才提筆。

  “四哥，恭喜。相信你能選一個情投意合的四嫂。”寫下這第一句，弘晌用手撐住了書案，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撐住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往下就寫的是自己在軍中如何受士兵的歡迎，如何受十四爺的喜歡。每日都過的很充實之類的話。

  一封信寫完，弘晌臉上突然露出一個笑來，笑著笑著，他便扔了筆，把書案上剛剛寫好的信揉做一團給扔了出去！

  這樣的欺人與自欺又有何意義？

  可如果不自欺欺人，他又要如何？難道向弘旭表白麽？

  天漸漸的亮了，有亮光從外面照進來。弘晌在書案前坐了良久，終於再次提筆，把剛剛揉掉的信又重新寫了一遍。

  “送去驛站。”封好信封，他交給了一旁的小太監。

  “是，奴才這就去。”小太監應道，捧著信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酒醉加失眠，弘晌的太陽穴突突的跳。看著鏡中面色發白的自己，他使勁揉搓了一下臉，看起來有了幾分血色。

  再出門，弘晌看起來精神奕奕，沒有半分的不妥。

  十四爺也未讓人叫他一起用早膳，而是早早的就去了軍營。弘晌聽到下人來報，心裡反倒松了口氣，也騎著馬去了軍營。

  京中，弘旭收到弘晌的信已是半個月以後的事了。

  選秀已經進行到了最後一輪。他就要給自己選福晉了。

  看到弘晌信上的恭喜兩個字，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知道恭喜他選個情投意合的福晉，自己卻逃了，還真是任性。

  這次的選秀由皇后富察氏主持。這是弘暉登基以來的第一個大選。

  “四叔不必緊張。”富察氏看著弘旭泛紅的臉龐，不禁笑了起來，“要是有看中的，想多問兩句，四叔盡管讓人給我提個醒。”

  “有勞皇嫂了。”弘旭耳朵根都紅了。

  富察氏笑了一下，突然就想起了當年她選秀的時候，弘暉坐在屏風後也是這樣的緊張麽？

  這麽一想，她才突然發現，自己這麽多年竟從未問過。看來今晚回去有個好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