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嗎？”

  “問題是……退得了嗎？”

  穆天恩凝望著那片灰色的海洋，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不屑。

  無可否認，這些蠻族士兵很猛，半個時辰的戰鬥，雙方便已經在地上丟下了上萬具屍體，但……勝利終歸應該是自己的。

  隨著戰鬥之歌的升起，巫鹹國大軍開始愈戰愈勇，此時的天氣已經漸漸轉暖，不再那麽天寒地凍，而且接連的戰鬥，也使得自己的士卒完全活動開了——所謂的嚴寒在衝天的殺氣面前簡直就是小兒科！

  可笑的是對面那些蠻族還穿著冬衣——穿著冬衣是不冷，但是在戰場上廝殺起來，卻有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笨拙！

  聽著敵軍的鼓點變得急促，看著那灰色的浪潮緩緩後退，穆天恩一閃身躍下瞭望台。

  瞭望台下，滿臉鮮血的慕容嚴驕傲的狂笑著，他高舉這手中的一個人頭大聲喊道：“穆帥，此乃敵軍第一猛將的人頭！”

  穆天恩看到，那人頭遠比普通人的人頭大，想來便是那些高壯的蠻子中的一員猛將的吧。

  他點點頭，看著慕容嚴身上的道道血痕問道：“你還能再戰否？”

  慕容嚴自負的大笑：“吾尚有余勇可嘉！”

  “好！你鐵騎直追敵軍，勢必一舉攻破大營！”

  說完，穆天恩，抬頭望向指揮高台厲聲道：“傳我將令！敲索命鼓！”

  在這種黑夜中的戰鬥，是沒有辦法用令旗來指揮作戰的，只能通過各種鼓聲來將主帥的意志傳達到戰場之上。這些鼓聲分為三分鼓，待敵鼓，埋伏鼓，吐氣鼓，索命鼓……每一種鼓點都有不同的含義。

  而索命鼓，則是示意全力追擊的意思！

  隨著他話音落下，兩個早已準備的力士同時揚起手中的巨槌。

  沉悶的鼓聲震天一般響起，先是一下，兩下，三下……接著鼓點愈來愈急，愈來愈響，就仿佛催命追魂的號角。

  巫鹹****聽到這鼓聲，在戰鬥之歌的全面加持之下，他們各個口中同時呼喊著戰鬥口號，就仿佛一群群追魂的惡鬼，叫囂著追向那不斷後退的蠻族士兵。

  穆天恩抬頭，他看到那一直漂浮在戰場上空的金蓮終於隨著敵軍的後退也緩緩退去，同時金蓮上也有數道光芒落下，想必……是那些修仙者在用浮遊之力來阻擋自己大軍的去勢。

  只可惜，他們擋的了麽？！

  可笑又幼稚！如果幾個修仙者便能阻擋數十萬大軍，那坐鎮指揮的就不是他穆天恩了，來這裡打仗的也不是三十萬精銳，而是三十個神殿長老了！

  深深的吸了口氣之後，穆天恩將視線望向巫定長老，巫定長老等九人剛剛施法完畢。

  “巫長老，敵軍還有一條大蛇，如果所料不差的話……那長著好幾個頭顱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相柳了。這頭蛇，應該馬上就會出現了。請諸位……”

  “區區小蛇而已。”巫定長老感受著茫茫原野上，己方士兵那高漲的氣勢和敵軍的頹勢，他知道，敵人大勢已去。

  而穆天恩，這個最擅長進攻的將軍，自然不會錯過這等機會。

  巫定長老說完，他再次捏出一個劍訣，那手中的靈劍隨著劍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夜空之中。

  與此同時，另外八個長老也同時捏出和巫定長老一模一樣的堅決，片刻間，八個人體內的靈力瘋狂的湧入巫定長老的靈劍之中。

  靈劍開始散發出奪目的亮光，就仿佛劍身之中藏了一面太陽一般耀眼，它將整個營地都照耀得一片白熾！

  這是仙靈巔峰的靈劍，在集合了九個人的靈力之後，這靈劍的威力，足以開山裂石！

  甚至巫定長老相信，別說對面出一條相柳，就算來一條真龍，他也有信心將其一舉斬殺！

  ……

  金蓮之上，丁零的雙目一片通紅。

  他眼睜睜的看著哈吉被敵軍那個凶悍的騎士一劍斬下頭顱，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叫索泰的矮人被四道長矛刺穿胸腹，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妖獸在戰場之中咆哮，普通士兵的兵刃卻無法撼動分毫。

  聯軍一路退卻，一路倒下，一路的鮮血。

  這短短的一裡地，竟然成了亡魂之地！這短短的一裡地，十余分鍾，倒下的士兵甚至快要趕上先前那戰鬥了將近一個小時的傷亡！

  丁零雖然不怎麽管事，但他的記性是在太好，好到了只是見過一面，聽過一次名字便會記在心中，所以……當第三鎮衝在最前，又落在最後時，那些死去的士兵讓他痛心不已。

  第三鎮，刀疤手下的士兵，絕大部分都是第一批抵達幽虛天並參加四族城建設的“老兵”，而恰好那段時間丁零也最有空，他不敢說幾萬人全部認得，但起碼有好幾百人他是有印象的！

  而眼睜睜的看著這些自己能叫得出名字的士卒倒下，他覺得自己快要壓製不住殺伐之心了。

  他看了明月一眼，雖然他對明月的任何決定都不做任何質疑，但他還是看了明月一眼。

  這樣的犧牲有必要麽？

  明月伸出手握住了他不斷顫抖的右手，她的聲音平靜而憂傷。

  “一方退卻，便會只有損失，我們還不是潰敗，如果是潰敗，那這二十萬人早就沒了。”

  丁零深深的吸了口氣。這道理他懂，甚至就連任何一個軍事白癡都懂——二十萬人打三十萬人，哪怕是戰鬥再激烈，雙方也必定是互有傷亡的。

  然而，一方一旦開始退，那麽傷亡就只有退得那一方的才有了。追的那一方順手就是一刀，抬手就是一槍，拉弓就是一箭……

  所以，古往今來的歷史上，只要一方開始潰退，便會一直潰退。

  所以才會有一個名詞，叫一潰千裡。

  “但，這是必須的。”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唯有風挽雪上前一步，她撩起被寒風吹散的長發，視線停留在敵軍大營中那大放光芒之處。

  她喚出靈劍，然後輕輕的拍了拍丁零的背。

  “丁零，這確實是必須的。”

  明月看了風挽雪一眼，她輕輕的吸了口氣，然後視線落到戰場。

  聯軍在付出了將近一萬人的代價後，終於全部“倉皇”的退到了冰河之上。

  而最慘的第三鎮，已經十不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