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一晚上……不，憋了好多天的簫無痕終於揚眉吐氣了。

  衝入戰場的他就仿佛虎入羊群，他本身就是修的劍道，是以，每一劍揮出就能帶走一個甚至數個敵軍士兵的生命。

  漸漸的他也發現了，那些敵軍好像已經無心戀戰，一副任由宰割的架勢。

  片刻後，敵軍便已經退入大營。

  “簫無痕，追，追到天亮！”

  對講機中傳來明月的聲音，簫無痕抬頭，只見金蓮已經升到了自己的頭頂。

  “得令！”

  “兄弟們，隨我一路追，追到天亮！不破樓蘭終不還！”

  簫無痕咆哮著，他越過地上的屍體，率先衝進敵軍帥帳。

  ……

  天亮了。

  明月重新駕馭著金蓮回到了閔江河畔。

  這邊的戰鬥早已結束，敵軍渡河的不過十來萬人，卻要面對二十五萬的大軍的圍剿，而且他們退無可退。

  閔江河並沒有完全解凍，到處都是浮冰漂浮著，當然更多的……則是屍體。

  大約有一萬五千名敵軍士兵被活活淹死或者說凍死在了這條冰河之上，他們的屍體密密麻麻，塞滿了整個江面。

  而敵軍大本營這邊的十來萬敵軍，在簫無痕率領的三鎮大軍投入戰場之後幾乎是一觸即潰，簫無痕的十萬人緊緊咬著敵軍的屁股追了一個晚上，敵軍最終逃到遺忘平原中央的那座小城的不過兩萬余人。

  近八萬人被殺紅眼了的三鎮大軍消滅在了追擊的路上。

  帥帳中，明月高坐堂前，下方是十余位主官。

  “說接下來的部署。”

  明月掃視了一眼各路將領，她淡淡道：“第三鎮，第二鎮暫時退出戰鬥，返回四族城休整。”

  此話一出，一直埋著頭的刀疤猛地站起身來，他雙目盡赤的吼道：“老板娘，為什麽要我們回去？”

  同時，木山也站起來道：“元帥，我們不回！”

  明月微微皺眉道：“你們傷亡太大，需要休整補充。”

  燈光下，刀疤臉上的傷疤前所未有的猙獰：“但我們還可以一戰！雖然三萬人只剩下了不到九千，但……”

  “別說了！”明月秀眉一豎，呵斥道：“難道還怕你沒功勞？”

  刀疤一怔，生平第一次對明月吼道：“老板娘，我是貪功的人嗎？我是想要替死去的那些兄弟報仇！杉杉死了，哈吉死了，索倫塔死了，比比吉也死了……當初來小山坡上打秋風的那些老夥計全死了！”

  說著刀疤一摸眼，大顆大顆的眼淚卻順著臉頰滾滾而下，他哽咽道：“我這輩子自詡殺過的人夠多了，我到過巴爾乾，去過阿富汗，見到過太多生死，幾乎刀山火海中才把小五等幾個兄弟帶回來……我原以為在這裡就平安了，卻不料……剛認識才半年的那幾個兄弟又都沒了。”

  “老板娘，我不服，咽不下這口氣。我看到哈吉被人一刀砍下頭的，我看到比比吉被人砍了半邊身子，他死在我懷裡的時候我說了要替他報仇！”

  “老板娘……”

  這時坐在他身邊的簫無痕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背，低聲道：“刀疤哥，我已經給你們報仇了……敵人能逃走的不到兩萬人，幾乎全軍覆沒。”

  明月皺起的眉頭慢慢的舒展開來。

  她環視著四周這群將領，雖然今天贏的了最終的勝利，但總共四十萬人參戰，最終還是有將近三萬多戰士的犧牲，傷者更是高達五萬人……

  這其中還有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來的重傷員。

  這樣的戰損，雖然不能說是慘勝，但絕對稱不上大捷！

  凡事都怕對比，要知道，這些將領們幾乎都沒打過仗……而這輩子就打了兩場，都是在最近一個月打的。

  所以，他們能夠對比的，就只有前一場戰鬥。

  前一場，聯軍以五千傷亡的微弱代價，直接將七十萬大軍打了個落花流水……

  而這一次，三十萬，不，是四十萬，對上人家三十萬，卻出現了將近十萬人傷亡！這不得不說，對比實在是有點殘酷。

  要知道上一次刀疤的第三鎮也是衝到最前方的，他的損失卻不過區區數百人而已……

  明月緩緩起身，她抬頭望著帳篷頂，沉默數秒後輕聲道：“你們都沒打過仗，不知道戰爭到底是怎麽回事……”

  “大凡冷兵器時代的戰爭，特別是像我們這種你死我活的異族之戰，打起來的傷亡從來都不會小的。昔日吳越之戰如此，涿鹿之戰也是如此……”

  “我們和敵軍沒得溝通，所以就只能死磕到底。”

  “如果不是這八萬的傷亡，或許一直打下去，我們雙方能夠真正站著的，也就十萬人左右。”

  “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是接下來我們極有可能面對的就是那些數不清的亡魂了——敵軍的正規軍要再次整編，最起碼也是半年之後，到時我們早就殺到巫鹹國的國都了。”

  “所以……你們想要報仇，找誰報仇？”

  刀疤右拳重重的擊向左手掌心。

  明月重新坐下道：“刀疤，木山，你們下去吧。”

  刀疤一抽鼻子，對明月拱拱手後轉身走出大營。

  一直坐在明月旁邊的丁零眉頭輕輕皺了皺，他低聲道：“我去看看他。”

  明月歎了口氣點頭。

  走出大帳，丁零飄身飛到站在帥帳外面抬頭望天的刀疤面前。

  他伸手掏出香煙，然後彈了一支遞給刀疤。

  刀疤接過煙點著後用力的抽了一口，然後再重重的呼出。

  他沉聲道：“老板，你是怕我想不開？”

  丁零咧嘴一笑：“不是怕你想不開，你沒發現麽，這只是對你表示尊重。僅此而已。”

  刀疤定定的看著丁零，愣了半響後再次歎氣：“老板你別說了，你知道我心裡難受……”

  丁零輕輕點頭：“我知道。你不知道，當時我在金蓮上，幾次都忍不住要衝下去，我最開始是慈悲心，後面是殺伐心，最後轉為智慧心才勉強壓製住了衝動——我眼睜睜的看著哈吉他們死的。”

  刀疤沉默片刻後歎道：“為將者理當如此。”

  “不，而是，每個人都自有天數。”丁零抬頭望天，心中想著明月所說的，他慢慢道：“為了自由，必定會有犧牲……所以我想好了，打完這場仗之後，如果他們非得要到人間去，我一定全力的支持他們！”

  刀疤一愣，隨即眯起了眼睛。

  他太清楚丁零這句話的分量了！數百萬上古遺族要融入人間，這是何等的大事！丁零要在人間做何等的妥協才能辦成？

  沉默良久，刀疤低聲道：“老板，****的，你想成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