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和鋒有些奇怪的掃了她一眼，洛靈眼神不閃不躲，說話的時候，依舊盯著老爺子精光四射的眸子。

  一個是銳利著的咄咄逼人。

  另一個是神采奕奕的溫柔可人。

  盯著盯著，老爺子忽然間心裡很不是滋味。

  心說我老人家跟個小丫頭叫什麽勁。

  率先挪開了眼，呼呼的吹了兩口氣，端起茶水，灌了一大口，茶水溫涼，帶著股子苦澀的味道，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既然你全都明白，那我也就開門見山的直說了，你是戰先生的得意手下，這個我很清楚，正是因為如此，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得給戰先生面子。”

  “丫頭，你可懂了？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不會親自把你帶到面前來說這番話。”

  洛靈使勁兒的點點頭，表情愈發的誠懇專注，大眼睛撲閃撲閃，水汪汪的霎是惹人疼惜。

  那眼神，充滿了認真，以及信任。

  無端端的，就讓軒轅和鋒生出了幾分內疚心虛來。

  奇怪，剛剛明明還氣勢洶洶的揮著拳頭扁人，忽然間搖身一變成了軟軟萌萌的小妹妹了。

  軒轅和鋒揪了下胡子，火~辣~辣的疼，一低頭，手指上捏著幾根斷掉的白胡子。

  “軒轅家的確是不需要再靠著聯姻來鞏固家族地位，流光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選擇一個喜歡的人共度此生，但也不代表，隨隨便便什麽人，都能進我家的門。”

  洛靈揪著衣角，小腦袋低下去，“這個，我懂。”

  嘴角的笑容，情不自禁的揚起，她猜到被用這種方式給‘請’來，和軒轅流光絕脫不掉乾系。

  沒想到，老爺子還挺坦白的。

  直截了當的把不同意說出來，她很滿意。

  軒轅和鋒屏住了呼吸，那種出了一拳，卻砸中了棉花的感覺，後力全都由自己來承受。

  老爺子渾身不舒服，如果洛靈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或者大吼大叫的指著他鼻子大喊‘不可以’，這些都沒關系。

  偏偏是那樣子接近於沉默的反應。

  叫他老人家如何繼續威喝她黯淡退出？

  不是雇傭兵嗎？怎麽是這種脾氣？和他預期的，完全不同。

  他禁不住的仔仔細細的看著洛靈，第一次，完整的將面前這個女孩子看在了眼中。

  並且第N次揣度，他那寶貝到骨子裡的孫子，究竟看上了她哪裡。

  “你懂就最好了，接下來要怎麽做，不用我教你了吧？”老爺子研究不明白，直接放棄，撿著最冷酷的話，連番猛擊。

  “要。”洛靈清脆的給了一個字。

  “什麽？？”軒轅和鋒胡子一翹。

  洛靈歎了口氣，照顧老人家耳朵開始慢慢背了，很有耐心的重複，“你不教我，我怎麽知道接下來怎麽做。”

  軒轅和鋒憋住了一口氣，不可置信的望著她。

  剛剛，他是被這小姑娘給……給……調侃了？？

  洛靈裝夠了小可憐，慢慢的抬起眼來，眼底一片笑意。

  人家連個座位都不肯給，也只有自己給自己找地兒坐了。

  老爺子的茶具，就放在正對面的桌上，恰好口渴，有茶葉有熱水有器~具，洛靈索性不客氣，洗杯，放茶，水重新燒開，注入杯中……

  她是識貨的人，幾個茶葉盒，挨個聞了一遍，最後選的，正是軒轅和鋒最喜歡的那一盒。

  她是懂茶之人，這茶葉非常珍貴，捧著鈔票都不一定能買的到。

  泡起來，自然是極為講究的。

  茶杯一定要連燙三遍，不留前茶余味。

  水溫要恰恰好，不可以在沸騰時直接注入，但也不能讓水溫降到很低。

  第一泡不能喝，因為是洗茶。

  第二泡也不可以，因為茶味偏苦，壞了口感。

  到了第三泡，卻必須得重新燒水，用百分之百沸騰的開水，直接澆下去，才能通過瞬間的高溫，激出茶最本源的味道。

  洛靈一共泡了兩杯，一杯留給自己，另一杯則是規規矩矩的端到了老爺子的面前。

  “您嘗嘗？”

  軒轅和鋒本想連茶帶茶杯一起扔出去，把洛靈嚇到心驚肉跳最好。

  可一聞到那茶飄出來的香味，他頓時有些發怔。

  這麽熟悉的茶香。

  還有那茶的顏色，也是那麽的熟悉。

  用白瓷的杯子裝著，茶水是褐紅色的。

  雖然隻比他平時喝的顏色，差了一點點，卻讓老爺子莫名的眼眶泛起了紅。

  到口邊的話，忽然什麽都說不出了。

  他沉默的捧起了茶，輕吹浮沫，小小啜了口。

  那味道，闊別二十年之久。

  味蕾一接觸到，整個舌頭都跟著一起發麻，而後，不知過了多久，塵封多年的記憶如同潮水一番，翻湧襲來。

  以為早已忘記的事，再也見不到的人，音容笑貌，爭吵與快樂，全都一股腦的襲上了心頭。

  一個早已經看透世事，自認為再無情緒起伏的老人，忽然間鼻端酸澀，眼角泛濕。

  只因為一杯茶，一抹熟悉的味道，讓他情不自禁的牽動起了久無波動的情緒。

  他幾乎是哽咽著把那杯茶喝下去的。

  喝完了之後，他把茶杯遞給洛靈，要她再泡一杯給自己。

  洛靈瞅著一秒鍾變的古古怪怪的老人家，摸不清楚狀況。

  “愣什麽愣，泡茶啊！！”老爺子猛然間抬高了音量。

  洛靈的眼神登時變了，茶杯接過來，往桌子上重重一撂，“我不泡。”

  “丫頭，你敢？？”軒轅和鋒的脾氣登時上來了。

  他脾氣大，洛靈的脾氣也不小。

  “我怎麽就不敢了？憑什麽你讓我泡茶我就要泡？再說了，茶，本就是一種心情，悠然自若，閑情逸致，方有好茶，你大吼大叫的把心情都破壞了，還想喝茶？”她抱著手臂，掰起來時，那是一套接著一套，聽起來全都是大道理，“就算我勉強給你泡，也不是你剛剛喝入口的那個味道，放棄吧，氣氛沒了，茶也沒了。”

  老爺子怒不可遏，瞪視著她。

  洛靈似笑非笑，眼神絕不挪開一分一毫。

  一老一少，怒目而視了好一會。

  老爺子忽然起身，直奔她而來。

  用說的不成，就要用強的嗎？

  洛靈思維開始發散，很認真的考慮，如果老爺子一個沒忍住要抽她，自己到底是站著不動給他抽呢？還是直接還手，不給他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