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相信，君無涯和君無藥兩兄弟自出生時就形影不離，有生以來第一次長期分開必定會導致各種哭鬧折騰。

  然而，令人驚訝的是，他們分開以後居然誰都沒有哭也沒有鬧，小小的身體躺在大大的床上，安靜而有教養。

  完美得完全不像五歲孩子。

  不過轉念一想，他們可是老祖宗都讚不絕口的天才，任何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他們身上都是正常的。

  ……

  時間飛快地流逝，轉眼間，孩子們已經十歲上下了。

  每個月的一次見面變成了君無涯和弟弟君無藥的唯一的交流機會。

  和每個月都掰著手指等這一天的君無涯不同，君無藥很快就對哥哥的熱絡表現出了淡淡的厭倦。

  當君無涯熱情的抱住他，想要和他額頭碰額頭的時候，君無藥總會露出明顯的不耐煩。晚上一起睡覺時，他也會抱怨地表示這麽做好像小孩子，會被人笑話的！

  君無涯不遲鈍，他很快就意識到弟弟是真心的討厭他，不想和他多接觸。

  這讓做哥哥的感到萬般的不解和傷心，同時也更加期待每月一次的見面了。

  因為這是老祖許下的見面機會，就算君無藥再不情願，到了那一天，他就得從白天到晚上再到第二個白天全部和君無涯一起度過！

  直到——

  君無涯驚呆了！

  他看到弟弟光潔的額頭上居然裹著紗布，眉心處洇出淡淡殷紅。

  “怎麽回事！你頭上怎麽……誰傷著你的！”君無涯緊張地說著，恨不能立刻把害弟弟受傷的罪魁禍首揪出來大卸十八塊！

  君無藥見君無涯表現得如此激動，反而有些驚訝，摸了摸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道：“沒什麽，煉藥的時候出了點意外，頭上多了個小疤。”

  “什麽！煉藥居然也……”

  還未進入變聲期的男孩高八度的驚叫道。

  “煉藥本來就是很危險的，分量稍微錯了一點點，或是火候有半點的不注意，都可能導致炸爐。”

  君無藥漫不經心地解釋著，對君無涯的緊張再次表現出淡淡的不耐煩。

  “……那怎麽辦！”君無涯手足無措地說著，“早知道煉藥術這麽危險，我就該選煉藥術，而不是——”

  “選都已經選好了，後悔也沒用！”君無藥惡聲惡氣地說道。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害你置身危險中。”

  君無涯一臉愧疚的說著，險些失去弟弟的害怕讓他渾身發冷。

  君無藥見他這般緊張，心裡的不屑更加濃鬱。

  “其實，受傷也是好事，”他說，“我一直都討厭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這次煉藥的時候是故意讓丹藥配比出問題，導致炸爐破相。”

  “啊？！”

  君無涯震驚極了。

  “這樣一來，臉上就會留下一個疤，我們兩個走在一起的時候，會被人認錯的幾率也就更低了。”

  君無藥冷漠地解釋著，“我討厭和你長得一模一樣，討厭被人認錯，討厭每天看著鏡子都會看到你的臉！”

  “……可是弟弟，我們是雙胞胎啊！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誰是你弟弟！誰知道我們兩個到底是哪個先出來！都長得一模一樣！以後不許叫我弟弟，直接叫我‘無藥’，就像我從來隻叫你‘無涯’或者‘你’一樣！”

  “……弟……”

  “才說過的話，你就忘記了！”

  被胞弟的怒氣嚇得目瞪口呆的君無涯張了幾次嘴，終於不情不願地吐出了兩個字：“……無藥……”

  君無藥聞言，小小的臉蛋終於沁出了少許笑容。

  “這還差不多，”他說，“我討厭被人當小孩子，尤其討厭那些自以為是的大人們！什麽雙胞胎必然會相親相愛！雙胞胎之間要長得一模一樣才可愛！呸！”

  看著弟弟惡聲惡氣的模樣，君無涯委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但是他不敢哭，他怕掉了金豆子以後，弟弟會更加生氣，更加的不喜歡他。

  那一天，他沒有纏著弟弟一起睡，吃飯的時候也搶在弟弟前面，要求侍女姐姐們幫他們準備兩張桌子。

  他們安安靜靜地相對坐著，一言不發。

  ……

  鎮定都是暫時的，回到鳴鳥殿，君無涯就徹底崩潰了。

  他抱著剛剛和自己完成初步契約的暗系金龍，道：“師傅們說，龍都是活了很長很長時間的智者。暗淵，你能告訴我，為什麽無藥不喜歡我，因為討厭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就故意在自己臉上弄出傷口？他這麽做，到底是因為什麽？”

  “因為他已經長大了。”暗淵憐惜地抱著小小的主人，“開始意識到自我的存在，覺得自己應該是個獨一無二的人。討厭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覺得這種一模一樣會讓自己的獨一無二被玷汙。”

  “那……為什麽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照理說我們可是雙胞胎兄弟，他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人和人到底是不一樣的，哪怕你們的靈魂和身體都完全一樣，但是不同的環境到底會讓彼此的性格出現偏差。”

  君無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也就是說，無藥對我的討厭是暫時的，等他再長大一些，就會意識到我們兄弟長得一樣是很正常的事情，就會重新接受我，不再像現在這樣地討厭我？”

  “未必，不過可以期待。”暗淵穩重地說著，拍了拍君無涯的背，“你還小，你弟弟也還小，小孩子不該為大人的事情煩惱。”

  “可是……弟弟……我只有他一個弟弟……我……”

  想到君無藥額頭的紗布，想到滲出紗布的那一抹殷紅，君無涯又抬起頭，緊張兮兮地說道：“他傷在眉心，會不會對以後的修煉造成影響？師傅們說眉心乃是宿魂之地，而煉藥又是最消耗精神力的事情。萬一因為這次受傷，他的精神力受損，不能達成老祖宗的期待，豈不是……都是我的錯！”

  “……你……”

  暗淵有些無奈，他的這個小主人當真是對弟弟在乎得太多了。

  “……暗淵，你說我該怎麽辦！老祖宗重視我們，願意在我們身上投資，因為他覺得我們是可造之材！萬一他發現無藥已經不再是他期待的那個煉藥天才，他也會立刻翻臉，我……好怕……好怕……”

  說著說著，再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