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青銅門再度開啟。

  老人歸來，手中托著一個青銅碗，碗裡全是深紅色的液體。

  “……這是……”蘇芸很想問，但是不敢問。

  老人淡然道：“我把外面清理了一遍，可惜骨髓還是少了點。不過你的天資不差，應該這點也就夠了！”

  蘇芸木然地點點頭，道：“可是這裡並沒有合適的地方和環境……”

  “有。”

  老人托著碗，走到蓮花池前，道：“這就是最好的環境！”

  “啊？！”

  蘇芸大驚，池子裡全是淤泥和枯死的荷花，怎麽可能用來——

  但是下一刻，她不敢抗議了。

  只見老人凌空一掌劈下，淤泥和汙水全部撲了出來，露出青銅的底層！

  “現在還覺得環境不夠嗎！”老人微笑道，將手中的骨髓血全部都倒了下去！

  看起來不過勉強一碗，實際倒出竟是好像瀑布一樣源源不斷，不多時，就把整個青銅水池都灌滿了！

  “下去！”老人命令道，口氣強勢，不允許辯解。

  蘇芸依言走入血水池，才把自己整個浸入，就感到奇特的力量順著毛孔流進體內，強勢無匹。

  “這是——”

  “感受到了嗎？這就是夢氏血脈的力量！”老人不無得意地說道，“可惜老頭子我的骨血已經枯萎，不然就能多給你一點了！”

  “……前輩，你對我真是……”

  “不要再廢話，閉上眼睛全心感受！”老人不客氣地打斷道，“這是最後一點機會，如果浪費了，夢家就真的徹底完了！”

  “我知道，我會抓住這最後的機會的！”蘇芸嚴肅地說道，盤腿坐下，雙手捏訣，整個人都浸入血池之中。

  看著她慢慢被血水淹沒的面容，老人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多少年了！等了多久，終於等來了這最後一次機會！”

  喃喃自語地同時，他也盤膝坐下，將自己僅存的一些東西都提純出來，注入血水池中。

  “真沒想到，夢氏血脈最後的希望竟是……希望……你能夠擔得起這份期待！”

  ……

  身心都浸在血水池中，蘇芸竭盡全力地汲取著骨髓血中的養分，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再次睜開眼睛，看到池裡的血全部乾涸，青銅池壁露出，光可鑒人。

  “這算是……成功了嗎？”

  伸開手，蘇芸發現掌心白玉一般，沒有半滴血痕。

  她嘗試著運轉鬥氣，發現除了流轉速度變快，也沒有什麽不懂。

  可惜了老人家的苦心。蘇芸暗自想到，扶著池邊準備離開。當她的手按住青銅池壁的時候，光滑的牆壁上多了個手掌印！

  “這——”

  夢氏家族用秘術煉製的青銅到底有多硬，她早就知道。就算是精煉過的秘銀武器也無法在上面留下痕跡，更不要說像按在豆腐上一樣輕松地留下掌印！

  “是不是很驚訝？這就是夢氏族紋的力量啊！”

  虛弱的聲音自頭頂響起，蘇芸聞言，顧不得驚異，急忙爬出青銅池，快步走到老人身邊。

  鬥篷嘩啦落下，露出乾瘦得好像蒙了人皮的骷髏的面孔。

  她不過是在青銅水池裡睡了一覺，他卻老得好像等了整整一個世紀。

  “沒事吧？”蘇芸小聲問道，老人的樣子看起來異常可怕。

  老人吃力地睜開眼睛，道：“沒事，還剩下最後幾抹意識沒有散開。”

  “那就好。”蘇芸頗為欣慰地搽著眼淚道。

  老人看她眼裡全都是淚水，道：“留什麽眼淚！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有什麽好哭的！你……成功了嗎？”

  蘇芸聞言，連連點頭：“我不知道是不是成功了，不過剛才手按在青銅池壁上，把池子給……按出了一個手印……”

  “是嗎？快！快扶我過去看看！”老人激動地說道，蘇芸不敢怠慢，連忙扶著他走到青銅池邊。

  看著精美雕花中那個格格不入的手印，老人一聲長歎。

  “果然，骨髓還是太少了，完全不夠用！好在你真的很了不起，這麽點血居然也能把族紋補完整！但是想要更上一層，打破帝境……唉！我果然還是太癡心妄想了！”

  蘇芸沒有插話，靜靜地聆聽著老人的遺憾和他的不甘。

  感傷完畢，老人抬起頭，看著蘇芸：“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過分，但是夢家的血已經到了滅絕邊緣！蘇芸，我要你答應我，這一世，不，是你和你的子孫，一定要打破帝境！重振夢氏血脈的力量！藏書閣的一切都留給你和你的子孫！”

  “……放心吧，我一定會努力的！”蘇芸誠懇地說道。

  老人歎息道：“可惜我注定看不到那一刻了！”

  他抬起頭，看了眼天空：“往前三百步，有一個土堆，是我的埋骨地，埋了幾件還算不錯的法器。你把土堆刨開，能拿的就都拿去吧，隻當是我這個不稱職的祖先留給你的禮物！”

  “這……”蘇芸連忙搖頭，“這怎麽可以！”

  “我已經死了不知道幾百幾千年了，骨頭都已經化成灰，也就那點東西能夠幫到你！”老人苦笑道，“你可知道，夢家出現血脈衰弱，其實是被人陷害的！可憐我的族人們挨受了幾千年的衰弱之苦，卻始終沒找到原因！”

  “老祖宗……”

  “快去吧，別再留戀了！”老人催促道。

  蘇芸聞言，咬著眼淚站起來，正要離開，老人又道：“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記住，要是遇見身上刻著和夢氏族紋完全相反的記號的人，絕不能讓他知道你是夢家人！那個記號只出現在夢家叛徒的身上！明白嗎！”

  “明白！我會小心的。”蘇芸鄭重承諾道。

  老人見狀，欣慰的點了點頭：“好累啊，終於可以睡覺了。”依靠著青銅池，他閉上了眼睛。

  蘇芸看到這裡，也是眼眶濕潤。

  她抿緊嘴唇，雙膝下跪：“老祖宗，我會完成對你的承諾，振興夢家！讓夢家重回輝煌！”

  雖然她其實還有太多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

  例如夢家為什麽會血脈衰弱？

  夢氏叛徒是什麽意思？正統的夢家族人現居何處？

  冥照究竟是誰，為什麽夢家要單獨修建神廟供奉他？

  ……

  事實上，單是這個青銅城，蘇芸就不知道有多少問題找不到答案。

  但老人已經睡下，她又怎麽忍心喚醒他？為了守護夢氏，他已經油盡燈枯，連最後一抹魂魄都耗盡！

  默哀完畢，蘇芸擦乾淚水，按照他最後的指示，前往埋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