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夢天機的話，蘇芸本不想參加第二天的祭典，但看完具體流程以後，又改了主意。

  太陽初升時，廣場已擠滿了人，卻異常安靜。

  幾乎所有的人都穿著白色的禮服跪在廣場上，中央是一座四方形的高台，高台上，帶著黃金面具的祭司正在歌舞。

  祭司一共有四個，分別對應四個方向。他們的聲音飽含情感的頓挫，明明立在高台上，卻輕柔得好像貼著耳朵說話，惡魔的私語雜糅著****的曖昧，讓人不知不覺中就被帶入了迷幻的境地。

  高台正中央，一個巨大的鼎正冒著青煙。

  淡雅的香味浸潤在空氣中，隨著呼吸的節奏，侵入每個人的體內。

  “這就是祭典的真相嗎？用香和聲音勾引信徒，讓他們堅信自己進入了天國，正在和神交流？”廣場之外，蘇芸看向夢天機。

  夢天機笑道：“如果只能看出這麽表面的手段，那我確實高估了你。”

  “什麽意思？”蘇芸反問道，她怎麽看都沒有發現廣場上還有其他的設計。

  夢天機指了指信徒們：“能夠到曼洛城參加祭典的可都不是普通的信徒，他們幾乎每年都會來朝聖，有些人甚至是虔誠的苦行僧。如果只是普通的手段，可不能讓他們的信仰堅定如鐵。”

  順著他的手指，蘇芸看到了紅色順著衣袍流出。

  苦行僧們居然將荊條綁在自己的手腳上，以流血為榮！

  “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居然能讓他們為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信仰做到這地步！”

  夢天機道：“等你領悟其中的奧義的時候，你也就能成為我的繼承人了！”

  “不想說就算了！我還不想聽呢！”蘇芸不屑地說道，雖然心中其實頗有幾分好奇。

  ……

  也許是因為夢家來自域外世界的緣故，身毒國的一切都和這個世界的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神秘絢爛中透著完全不能理解的疏遠感。

  聽過夢天機的預前講解後，即使看到祭典中途出現血祭，蘇芸也發出驚呼。

  隨著祭司一聲尾音，信徒們理所當然地伸出握拳的手，右手則從腰上、頭髮上、懷裡取出利器，刺入血管！

  而後，鮮血流了出來，順著手腕滴進地上的凹槽，迅速匯聚，結成一個完全用鮮血繪成的法陣！

  “你們居然——”蘇芸低呼道。

  她此刻正站在距離祭典會場十米遠二十多米高的高樓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下方廣場浮現的法陣，那麽宏大，那麽血腥，那麽光彩奪目！

  廣場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法陣，而信徒們就是活生生的祭品！

  “要不了他們的命。”夢天機頗為冷淡地解釋道，“當他們的血匯融進法陣的時候，法陣就會激活，然後展現夢境。夢家能夠迅速在身毒站穩腳跟，並且被擁立為神，依靠的正是血脈中的築夢力量。”

  “原來如此，難怪他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被控制了心智。”蘇芸感慨道。

  手段有些見不得光，但是能夠理解。

  一個被放逐的家族，要在蠻荒之地迅速站穩腳跟，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披上神的外衣，讓當地人相信他們是神的使者，是神的化身。

  “何況我們也不是完全奴役和利用他們。如果沒有我們的介入，身毒怎麽可能達到今天的輝煌。”夢天機補充道，“最近一千年，夢家開始控制血脈，但最開始的時候，為了降下神跡同時也為了加強身毒的實力，我們從沒有吝嗇過。”

  蘇芸聞言，恍然大悟，難怪身毒的召喚師天賦比例這麽高，原來是刻意培養的結果！

  夢天機笑道：“不誇張的說，整個身毒都是夢家的後裔。當然大部分身毒人都只是學到了夢家的武技，或是被夢家用秘術激發了潛能。最核心的東西還是隻屬於夢家！”

  “為什麽這麽做？”蘇芸問道，“你們不是一向把身毒人都當成……”

  夢天機道：“百代以前的祖輩們的想法我不知道，但是最近千年，夢家已經徹底和身毒融為一體，我們生在身毒，長在身毒，身心都和這片土地融為了一體。你也能感受到，那種血脈的……”

  “抱歉，我暫時沒有這種歸屬感。”

  我的靈魂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蘇芸暗想著。

  夢天機一點也不奇怪她會說出這話，笑道：“不要緊，你早晚會明白的，你的身體裡留著我們的血，祖輩的呼喚一直都在你的心底。”

  “或許吧。不過我當下隻想知道母親在哪裡，還有師傅他們……”蘇芸低低地說道，“舅舅，當年的事情……我……也希望你能夠放下，畢竟大家都是有苦衷的，我相信夢天香不是那種薄情冷血的人，雖然我也不是很了解她……”

  “當年的事情誰是誰非，我早就不介意了，蘇芸。”夢天機伸出手，想要拍在她的肩上，卻在舉起後又松下。

  “如果我還介意當年，我就不會在龍澤和你簽訂契約之後，還幾次三番地對你留情，甚至帶你參加祭典，想要培養你做繼承人。”

  他輕柔的說道：“我是個很矛盾的人，我恨你的心偏向煌羅，更恨你的母親背叛了我，可是當我知道你也被夢天香拋棄，你能有今天全是靠自己一路奮鬥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或許你才是我一直都在等待的那個人。蘇芸，我覺得我們應該給彼此一個機會，相處一下，也許……”

  “我不會接受神王繼承人的地位，”蘇芸乾脆地回絕道，“我的心偏向煌羅，做了繼承人以後沒準會把整個身毒都賣給煌羅。你是我的血親，可我們幾乎沒有一起生活的記憶，煌羅卻有那麽疼我愛我牽掛我的人。要我背棄我的愛情、父親還有朋友們，我做不到！”

  “那就兩個國家合在一起，如何？”夢天機輕描淡寫地說道，倒把蘇芸嚇了一跳。

  “……你……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夢天機笑道：“當然知道，祭典期間嚴禁飲酒，何況我也沒有白天就喝醉酒的喜好。”

  “……可是……你的話比醉話還可怕啊！就算是神王……不對，你可是神王，是身毒的最高權力者，你怎麽能說出這麽不負責任的話！”蘇芸直指中心地說道，夢天機的思考模式讓她感覺整個人都瘋掉了。

  夢天機對此卻很淡然：“祖輩創建身毒，並不斷擴張，目的是為了夢家的血脈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