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在我耳邊輕輕講述著,他的話語不多,句句凝練,聽在耳中,仿佛仙音一般,讓人覺得那沉悶的房間裡面,另外開了一扇窗戶。
有一絲光亮,從天際照耀了進來。
神劍引雷術,並非是一招手段,而是一個完整的體系,是承襲自《道法會元》和《清微丹訣》之上的一種究極雷法。
雷法,乃雷鳴電掣之力,能開示陰陽生克,清者上,濁者下,至剛至陽之術。
我修行的體系,乃巫蠱之道,雖然融合百家,但是更多的則是偏重於巫蠱與密宗之術,對於道法,到底還是欠缺了一些理解,所以老道士不得不幫我科普了許多東西。
當那神劍引雷術最終的咒訣傳於我耳中之時,我的心中狂跳不止。
“三清祖師在上,三茅師祖返世,神符命汝,常川聽從。敢有違者,雷斧不容。急急如律令,赦!”
這句話,我幾乎爛熟於心。
因為就在不久之前,我曾經見到有一個人使用過這樣的手段。
雜毛小道蕭克明,前代茅山宗掌教。
在屬性為陰的黃泉地府之中,他就是憑借著這一招,將讓所有人都為之頭疼的陰神龍環給一招擊殺,其果斷乾脆之處,讓人為之汗顏。
我當時就是一哆嗦,低聲說道:“前輩,你這手段,可是茅山宗的法門?”
老道士瞧了我一眼,說怎麽,你認得?
我點頭,說對,親眼瞧見一人用過,那人是茅山宗的前代掌教。
老道士的眼睛眯了起來,緩緩說道:“之所以傳你此數,我自有考量,不過這裡我需要給你講一點。”
我知道這手段的厲害,頓時就心生敬畏,拱手說請指教。
老道士說我教你這手段,不管何人問你,你皆不可與人說起遇見過我的事情,也不能述說來由,可曉得?
我苦笑,指著這周遭說道:“你我困守這兒,不知何年何月方才能夠離開,又有誰關心呢?”
他盯著我,說你隻管答應我就是了。
我瞧見他如此執著,雖然不解其意,不過還是點頭說好,我絕對保密,打死也不說。
聽到我的保證,他雙手一搓,卻是從那石像之中,凝結出了一把繡花針一般的小劍來,平平刺入我的額頭之上。
我感覺到渾身一震,如遭雷轟,體表有藍紫色電弧浮動,一閃而過。
我心中有些慌,說這是什麽?
他低聲說道:“此乃雷意劍心,乃我對於神劍引雷術以及清微雷法的畢生感悟,植入你心,便能讓你領悟真意,事半功倍。”
我心中一震,拱手說道:“多謝前輩厚愛。”
他的臉色嚴肅,說:“我的身份,你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而我也正是從你身上,窺得一縷天機,方才會如此行事,日後你自然會知曉我的道理;行了,話說到這裡,就適可而止了,多了泄露天機;你且好自為之吧,希望你日後能夠看在我傳你道法的份上,對茅山多加照拂才是……”
他說罷,卻是轉身離開,走到不遠處,側臥著,躺倒睡了過去。
我有些發愣,不知道這老道士跟我嘰裡呱啦聊了大半天,到底想表達個什麽意思。
我特麽就一個困守此中的小角色,你卻希望我對茅山多加照拂,這是什麽鬼?
且不談我守在這裡出不去,就算是我十年之後得以解脫,也再也難回陽世;而即便是我回到陽世,人家茅山宗高手雲集,用得著我去照拂?
我上門去,吃個閉門羹還差不多呢……
不過這老道士雖然是胡言亂語,但傳授我的道法卻是十分玄妙,我複述一遍在心頭,感覺朗朗上口,諸多口訣縈繞心頭,不但有雷法,就連配套的手段都一一對應,詳細得很,並不像是忽悠人的樣子。
莫非,這位老道士,是茅山宗的某位前輩?
只是他為何會困守在這裡呢?
我心中疑惑,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地魔卻又出現在了我的跟前來,衝著我說道:“他跟你說了什麽?“
雖然他是第一個跟我說話的人,但我對這家夥其實還是有一些戒心的,指著手中的石像,對他說道:“他問我教他雕刻的技巧,我便教了他一會兒。”
地魔沒有仔細看,不以為意,說不管你用什麽辦法轉移注意力,終有一天,還是會瘋的,有個卵用?
我沒有說話,仔細回想起先前的道法,而這時地魔突然一把抓著我,說不對,他傳你道法了,對不?
我心中一跳,卻沒有任何猶豫地搖頭說道:“沒有。”
地魔嘿然而笑,說你小子真不會撒謊,回答得太快了,反而是心虛,快告訴我,你跟你說了些什麽高明的道法?說出來我們一起研究研究?
我依舊搖頭,堅決不說,他的眼珠子突然一轉,說我拿東西跟你換。
我一愣,說你拿什麽東西跟我換?
地魔舉手,手掌之上突然有光華浮動,凝聚成了一個黑白相間的小球來。
這小球蘋果大小,不斷旋轉,如同地球儀一般,上面無數金色的符文如蝌蚪一般遊動,仿佛蘊含著萬千奧義一般。
我正待仔細打量,卻瞧見那小球突然間從中崩塌,如同蘋果一樣,露出了一個內凹的口子來。
那口子之中,仿佛有無數吸力,外面的光華就往裡面收去。
這效果絢爛,讓人目瞪口呆,看起來可比老道士的手段絢爛許多,而這時地魔也徐徐說道:“我這手段,叫做地煞陷陣,一旦起來,整個空間都為之禁錮,而地下也是接引地煞,陡然噴發;除此之外,還可以將身子融入泥土之中,借此土遁,轉瞬之間,便能夠至百米開外,你看如何?”
我說真不錯。
地魔陡然一收,微笑著說道:“既然不錯,不如交換?”
我說好啊,你且坐好,我跟你講解一下如何雕刻的塑形,以及相關的手法和技藝……
地魔臉色一肅,瞪著我說道:“你耍我呢?我要跟你交換的,是那老道士傳你的手段,你這破手藝真的以為會有人稀罕?”
我聳了聳肩膀,說那就沒辦法了。
我找了個地方,盤腿而坐,沒有再理他,準備琢磨老道士剛才的道法,這時地魔氣勢洶洶地走到了我的面前來,衝著我陰沉地說道:“你以為搭上那家夥,就可以牛氣了?”
我苦笑著說道:“前輩,我說真話,你不信,我又能如何?”
我說得真誠,連自己都信了,地魔將信將疑,想要拿捏我,卻又有些忌憚不遠處側臥而眠的老道士,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他走了之後,我反而是沉下了心思來,回想先前,突然間覺得老道士的話語裡,頗多深意。
他為什麽會朝著那陶弘景的石像跪拜呢?
那石像之中射出來的五彩光華,又是何物?他為什麽會說我對他有再造之恩呢?
我心中疑惑,心思又落到了手中的石像上來。
我看了一眼蟲蟲,心中那彷徨無措的恐懼卻收斂了幾分,雖說之前那老***考驗表明,蟲蟲對我的心思其實並不多,她甚至都不知道我有多大,然而即便如此,一想到她,我的心中就是暖暖的。
或許這就是信仰吧,只求心安,不求回報。
我剛才思索著神劍引雷術的種種手段,腦子有些漲,此刻心煩,便回到了石像上來,想著剛才心不在焉,使得這雕像頗多遺憾之處。
我沉下心來,耐心地雕琢著這石像,不知不覺間,一個活靈活現的蟲蟲就從刀鋒之中浮現出來。
連續雕出兩尊石像,我的精力也是消耗殆盡,頗覺疲憊,左右一看,瞧見那地魔依舊若有若無地朝著我這邊望來。
他是想對我圖謀不軌麽?
我困倦得很,不過卻沒有敢立刻睡去,左右一打量,卻是跑到了老道士的跟前,然後在他身邊躺下。
在這兒我獲得了足夠的安全感,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迷迷蒙蒙之間,一種熟悉的感覺浮現在了我的腦海裡,我的世界又是一片扭曲,這回的我是一個祭司,站在王城之前,與一個騎著高頭大馬的羽士相鬥。
那個人也曾經出現在我的夢中過,斬殺使節的那人,也是他。
陳立!
我這個祭司,這是夜郎千名祭司之一,算不得厲害,甚至在陳立的跟前都走不過三招,頭顱飛揚的那一刻,我回望一生,心中充滿了仇恨。
王帶領著十萬帶甲,征戰荒蠻小人,為這個時間帶來和平,然而這幫羽士居然在背後捅刀子,趁機滅我國?
我恨啊……
濃烈的恨意灼燒著我的心靈,然而祭司與我,也就是陸言的意志卻一直並存著,與之前不同的是,我從頭到尾,都是如此的情形,知道這不過是一場夢,而並非真實。
是我的意識太過於強大了麽?
還是這祭司太過於弱小?
就在恨意灼燒著我的心靈之時,我突然心中一動,眼前卻是又出現了另外的一副畫面來。
那陳立的影像倏然消失,而變成了老道士來。
老道士的身子逐漸縮小,最終融入到了那小石像裡面去,而小石像則在一瞬間裂開,有五彩光華流露出來,撕裂空間。
等等,這個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