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緣直接上前一步，一拳打爆了那男人的腦袋。

  但一片雪花飛散的景象之後，那男人又原樣複原了。

  “奇怪，如果是正常心像世界，我們的行動應該對場景有影響才對啊。”芙蕾雅托著下巴說道，“這樣馬上就複原，感覺……不對勁啊。”

  “指揮官之前在心像世界裡特訓是怎麽樣的？”鏡花緣問。

  “我們很開心的打怪升級……”

  “打怪升級？”鏡花緣瞪大眼睛。

  “嗯，我們分別扮演劍士、弓兵、魔法使和奶媽，愉快的在心像世界裡打怪升級做任務……我媽媽當年訓練我的時候雖然沒有打怪升級，但也不是像現在這樣，現在這感覺只是恩萊科的記憶在回放……”

  “你們倆兩個不快點走我就丟下你們了哦。”恩萊科站在通往樓上的樓梯口，回頭看著兩人。

  兩人趕忙飛過去。

  “為什麽你們倆都是飛的，我要走路啊！”

  恩萊科抱怨了一句，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搭配誇張的表情和動作。

  上樓的路上，眾人看見一名男性人類坐在樓梯上，靠著樓梯的扶手，正擺弄著平板電腦，玩著很古典的網絡遊戲——就是那種在四十五度角俯視的戰場上，操作小人和敵人拚殺的遊戲，時不時能聽到平板電腦發出“大包Q”“吹爆Q”之類的語音提示，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上了樓，可以聽見正對著樓梯的房間裡傳來硬物撞擊的聲音，十分的規律，還搭配著女人的聲音。

  “怎麽回事，這種頹廢的氣息。”鏡花緣皺著眉頭，“既然小時候的你會上學，說明這天是工作日吧，為什麽他們都在家裡？也不像是通過網絡在工作的樣子。”

  “工作姑且還是有在做。”恩萊科用低沉的聲音回應道，“不工作的話不可能有錢花吧。但是大家都是有點錢了之後就從工廠跑掉，等沒錢了再去工廠做工。”

  “為什麽這樣？這樣不是從根本上堵住了升遷之路麽？”

  “就是因為根本沒有升遷之路，大家才這樣啊。”恩萊科瞥了鏡花緣一眼。“閉上嘴跟著，我會讓你看到這是怎麽回事的。”

  這時候小時候的恩萊科放下了書包，馬上就離開了給他的小房間，沿著樓梯繼續往上走。

  樓梯上堆滿了各種雜物。有很多東西看起來連包裝都沒拆就被丟棄在樓梯上，其中不乏看著昂貴的電器和家用品。

  鏡花緣想要提問，但似乎又想起了恩萊科剛剛的叮囑，沒敢開口。這時候恩萊科說：“這些看著高檔的東西，都是被欺騙了之後買下的東西，你可能不知道有種古老的拍賣騙局。一開始他們會真的賣一些物美價廉的東西。賣著賣著就開始賣根本不值得買的東西，而渾然不覺這裡面有陷阱的人會受到氣氛的影響繼續出價，期望得到便宜——也可能是抱著鬧著玩的心態，給那些‘真的想買’的人添亂，但是拍賣師會突然宣布你是最高出價者，這東西就莫名其妙的變成你的了，信用點也隨之消失不見。”

  “這麽蠢的騙局也有人上當麽？”

  “有啊，因為世界上就是有這麽蠢的人啊。”恩萊科回頭看了眼鏡花緣，又扭頭看著芙蕾雅。“伊拉萊的公主殿下，在你看來新人類的身體非常的方便，非常厲害對不對？所以你大概會覺得人類是個很厲害的種族，覺得我們全員都聰明能乾充滿了可能性對不對？然而這並不是事實。公主殿下，你看吧，這才是事實。”

  話音剛落，小時候的恩萊科就推開了樓梯盡頭的門，大步走了出去，尾隨他的眾人也趕忙出門，站在天台上。

  整個天台所見之處。都是鋼筋混凝土的叢林，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從所有的方位遮擋住了視線，天空被這叢林切割得只剩下小小的一點點縫隙，就這縫隙還要被川流不息的飛行車遮擋。

  “我從小開始，就沒見過星星和太陽，陽光照不到我們這裡，星空會被摩天大樓的燈光遮蔽。由於氣候操縱，我們從未見過雨和雪，永遠都是適合上工的晴天、晴天還有晴天。我到十八歲之前從來沒有感受過自然風，吹到我臉上的空氣永遠都帶著鼓風機的油汙味道。我從未吃過自然生產的食物，餐盤裡永遠都是酵母工廠裡生產出來的帶點特殊餿味的食品。”

  兩名女孩都默不作聲。

  “很難想像吧？沒錯，納米機械化讓人類全種族進化了，讓人類這個種族具備了可能性，但是這種可能性對每個人來說並不公平。住在這鋼筋混凝土底層的人們從來就沒有獲得那些可能性。你想想，所有人只要下載就能學會任何知識，那不就意味著只有那些有獨特天分的天才才能獲得成就了麽？過去的時候只要你努力學習一個科目，就算沒什麽天賦，也能因為付出的努力比別人多而掌握更多的知識，在這個領域獲得超過別人的優勢，不是天才也能成為專家。但是變成新人類之後，學習是無用的，當人類 的下限被提高到所有沒才華的人所能達到的上限同樣的高度後，努力就沒有意義了，上下限都一樣還努力什麽，下載就好了啊！

  “有天賦的人，在掌握知識之余還能做出創造，他們可以被漂亮的小飛車接到鋼筋混凝土森林的頂部，看到陽光和星辰，剩下的人就只能在這底部碌碌無為的度過自己的一輩子。說什麽半機械化的人類比機械更優越，是這樣沒錯，但大部分的人類在乾的其實都是機械的工作，製造一條機械化的生產線是很貴的，但可以在啪啪啪中誕生的新人類卻很便宜，因為廠家不用生產你們嘛，而新人類可以做和機械一樣的活，一樣的精準一樣的高效率，而且和機械相比，故障率還低！不，根本沒有故障率！所以這裡所有的人都被當作機械來使用。”

  恩萊科頓了頓，調整了一下呼吸。才繼續用緩和的聲音說道：“當然，以新人類的特性，一旦進入到宇宙開發中。每個新人類都會變得有價值，但宇宙開發這種事情，有多少人能做呢？真正能進入太空的人類，佔總人口的多少？聯合國宇宙軍那麽龐大的軍隊。看起來人丁興旺，但實際上和千億級的總人口比起來什麽都不算。事實就是，進入聯合國宇宙軍的都是精英，每一個都比留在地面上的這些人強許多許多，也許是擁有什麽天賦，也許是膽識過人。反正肯定強過地上的人。

  “被留在地上的人們的生活就是這樣的。住在鋼筋混凝土森林最底層看不到太陽和星星的公寓裡，每天無所事事。”

  “可是，輪機長你是有天賦的呀！我無比確定這一點！”

  “是啊。”恩萊科點點頭，“不然我也不會在這裡。但是年幼的我並不知道，我只是不想這樣了卻自己 的一生。我能想到的最靠譜的離開這裡的途徑，就是通過甄別考試，進入真正的初等學校深造，而不是隨便進入一個初中混日子。”

  說罷恩萊科扭頭看著年幼的自己，那孩子坐在樓房的通風機上。看著眼前的一切，意料之外的心情還不錯，雙腳啪嗒啪嗒的擺動著。

  恩萊科注視著自己的背影，臉上的表情變得稍微柔和了一點。

  兩個女生看著這一幕，她們對視了一眼，然後和恩萊科一起沉默著。

  **

  外面，林有德和夏詠芝也在通過芙蕾雅的眼睛看著這一切。

  “說真的，我還從不知道發達殖民地是這個樣子呢。”林有德嘀咕道。

  “我也是。”夏詠芝立刻附和，“這麽想我們生活在新鄭州還是個好事？”

  “是啊，現在看來是好事。”

  **

  這時候。心像世界內的畫面再次切換，恩萊科進入了中學時代。

  他坐在食堂裡，低頭寫著報告——因為記憶性的教學徹底消失，新人類的中學時代作業都是寫報告這種需要一定獨創性的東西，而且很多時候蛋疼的老師會要求學生用筆來把報告寫出來。當然林有德他們學生時代都是提交電子報告，那可能是因為新鄭州作為新墾地，需要勞動力比較多，學生們大多回家都要幫家裡忙吧。

  這時候一幫年輕人找上了恩萊科。

  “竟然還有人在認真寫報告，哈哈哈，難道你還想升學不成？反正你到最後，都是和我們一樣在工廠乾一輩子的活。”

  “沒錯沒錯，聽我說一句，”說話的人伸手捏了捏恩萊科的臉，“待會和哥們一起出去浪一波，找點女人來一發，可比報告帶勁多了。”

  恩萊科抬頭瞥了這些人一眼，低頭繼續寫自己的報告。

  “得了吧，你們都不知道，這貨喜歡教書的美女老師呢，真是不知好歹，人家可是上等人，頭銜一大堆，來我們這裡教書也是為了積累資本，積累資本懂嗎？上等人喜歡展現自己的慈悲，所以就來這裡展現一下……”

  這時候恩萊科停下了筆，抬頭看著說話的人，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會成為上等人的。”

  “哇，好強的自信。”雖然氣氛不太適合說這話，但鏡花緣還是說了。

  恩萊科卻只是搖了搖頭：“那時候我沉浸在幻覺中，你們繼續看就知道了。”

  說話間畫面已經切換成學校外面的垃圾堆，恩萊科被揍得鼻青臉腫躺在垃圾堆裡，這時候一名年輕漂亮的女性出現了。

  “恩萊科！”她驚呼著來到恩萊科身邊，隨後從包裡掏出了企業號上司空見慣的營養劑，撩起恩萊科的衣服打在他後腰上。

  “老師，我沒事……”恩萊科輕聲說。

  “這老師該不會就是輪機長你的初戀吧？”

  面對鏡花緣的問題，恩萊科選擇了沉默不語。(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