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你見過我爸爸嗎？　　　　“你小心點，別玩雪把衣服和鞋子弄濕了！”

  黎北扯著嗓子在這喊，陳安彬早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半個小時後陳筱悅回來了，黎北接過她手裡的菜：“怎麽去這麽久，沒開車？”

  “這麽厚的雪還開什麽車，就我這半吊子車技，別把你那寶馬給磕壞了。我就走一走，當做熱身。”陳筱悅扶了扶自己的毛線帽，“嚕嚕呢？”

  “出去玩去了。”

  結果陳筱悅剛剛踏進廚房，就聽見陳安彬的哭著回來了，哭得震天響，滿院子都是他的哭聲。

  陳筱悅心裡一急，連忙跑了出去：“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哭成這個樣子？”

  嚕嚕其實很少哭，除非是摔著磕著了，身上疼了，才會哭。可是像這樣哭得撕心裂肺的，很少。

  走近了，陳筱悅才看到他衣服上都是還沒融化的雪，頭髮也亂糟糟的，靴子的鞋帶也松散了。

  “不是跟人家去玩了嗎？怎麽哭成這樣？打架了？”

  “嗯……”他邊哭邊點頭，拿手背用力的擦眼睛，都擦得通紅了。

  陳筱悅蹲在他面前，幫他系好鞋帶，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後才捧著他的臉蛋：“告訴媽咪，為什麽要和別人打架？”

  嚕嚕本來要說出來的，自己一想到，就覺得委屈，又開始抽泣。

  “男子漢不哭的啊，媽咪說過什麽，忘記了？”

  他又搖搖頭。

  黎北聽到聲音也走了過來：“怎麽了？”

  嚕嚕看了看黎北，又看了看媽咪，才抽抽搭搭的說：“他們……他們不和我玩，還推我……說我，說我沒有爸爸，還說……說我和媽咪，是被黎北爸爸包養的……”

  陳筱悅一聽，當即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包養”這個詞，小孩兒怎麽會懂，一定是從大人口中漏出來的詞。

  黎北一聽，也有些尷尬，很快就怒了：“這些人，嘴巴不乾不淨的，說些什麽話，我去找他們。走，嚕嚕，誰罵的你，告訴我……”

  陳筱悅拉住了兩個人：“算了。”

  “算了？我就不這麽算了。”

  “不值得。”陳筱悅擦了擦嚕嚕的眼淚，抬頭看著黎北，“他們無非就是嫉妒，碎嘴，小市民心理，跟那樣的人理論也沒什麽好說的，只會把自己惹得一身麻煩。”

  說完，她又摸摸嚕嚕的頭，認真的一字一句說道：“嚕嚕，以後不要和他們玩，他們會帶壞你的，你是媽咪帶大的乖孩子，不跟他們一般見識。還有，你有爸爸，沒有爸爸，你怎麽會來到這個世界上呢？黎北爸爸是你的乾爸爸，可是他對你很好很好啊，你也很喜歡很喜歡他對不對？”

  “嗯，但是……我還是想知道，我親爸爸是誰……”

  黎北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陳筱悅的臉色，卻壓抑的發現她根本一絲異樣的神情都沒有，認真細心的和嚕嚕說著話。

  好像嚕嚕問的話就是今天天氣怎麽樣似的。

  “他是個很好的人。不過，黎北爸爸比他好多啦，是不是？媽咪告訴你，他們是嫉妒你，才會說這樣的話。比如啊，你看見別的小朋友突然有很多很多吃不完的糖果，你是不是很羨慕，覺得他是不是不聽爸媽的話，偷偷拿了家裡的糖果，才會有那麽多零食？其實人家就是爸媽給他買的糖果，你卻認為他是偷拿家裡藏起的糖果。”

  嚕嚕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陳筱悅站了起來：“行了，別哭了。你有媽咪，有黎北爸爸，早餐還有水餃吃，要什麽有什麽，比他們強多了！黎北爸爸還有拉風的車子，這麽大的院子，對不對？”

  嚕嚕想了想，又問道：“黎北爸爸有的，我爸爸也有嗎？”

  陳筱悅頓了一下：“有，當然有。”

  嚕嚕這才破涕為笑。

  陳筱悅轉身看著黎北，一臉雲淡風輕的說道：“你和他玩一會，我去做飯。”

  黎北點點頭。

  看著她的背影，黎北覺得，陳筱悅這六年來，真的是變化很大。

  這種變化不是一夜之間就有的，而是時間一點一滴慢慢打磨而成的。

  黎北覺得，自己很有幸，能夠在這幾年裡，看到陳筱悅的成長和變化。

  她開始變得堅強，變得剛要，可以和他鬥嘴皮子，也可以和他訴說心事。而且，她再也沒有哭過。

  自從六年前的那一晚上，她因為說起往事哭過之後，就再也沒有看到她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流眼淚。

  懷著嚕嚕的時候，她大著肚子，什麽事都是自己親力親為，也不覺得自己是孕婦有多嬌貴。嚕嚕幾個月大的時候，她更是忙裡忙外，喂奶洗衣服帶孩子，她都做得很好。

  六年的時間，從女孩變成媽媽，她的美麗並沒有褪去多少。

  反而，身材更好了，臉上的笑容更多了。

  黎北抱起嚕嚕：“不哭了，你看，等會兒吃飯早飯，我們來堆雪人好不好？”

  嚕嚕點點頭：“好……”

  “大聲點，還揉眼睛做什麽？”

  嚕嚕癟了癟嘴：“黎北爸爸，媽咪是不是生我的氣了啊？”

  “沒有啊，她沒有生氣。”

  “可是……可是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我爸爸在哪裡。我也知道，黎北爸爸對我很好很好，但是你……但是……”嚕嚕想了半天，才說道，“但是黎北爸爸和爸爸不是同一個人，我想見見他。”

  黎北心底劃過一絲柔軟：“你為什麽想見爸爸？”

  “因為媽咪很辛苦。一直以來，都是她在照顧我。我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別的小朋友說，是我爸爸不要我和媽咪了，我很生氣。媽咪說，他們說反了，是她不要爸爸了，不是爸爸不要我們。我就在想，是不是媽咪和爸爸吵架了……”

  黎北啞然失笑：“這個陳筱悅，說的這是什麽話啊……”

  “黎北爸爸，你見過我爸爸嗎？”

  “沒有。”他搖搖頭，“我從認識你媽咪的時候，就沒有見過。”

  “爸爸為什麽不來找我和媽咪？”嚕嚕低下頭去，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其實除了今天，還有很多小朋友都說過我沒有爸爸，和媽咪一起在幼兒園的時候，就有人說。我一直都沒有告訴媽咪，我怕她難過。在這裡，還有黎北爸爸你照顧我們，可是，可是在幼兒園的時候，只有媽咪一個人。”

  黎北歎了口氣，捏了捏嚕嚕的臉蛋：“你媽不會傷心的。她這幾年來，早已經練成了金剛心腸了。”

  有些時候黎北想一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她一個女人，是怎麽熬過來的。

  到底曾經是要有多大的痛苦，才能讓她成就現在的模樣。

  “如果爸爸來了，媽咪就不會這麽辛苦了……”

  “行了，”黎北彎腰放下他，“別一口一個爸爸了，你再說，你媽就真的會傷心了。不過嚕嚕，你記住啊，你有黎北爸爸，也有親爸爸，你總有一天會見到他的，知道嗎？”

  “真的？”

  “當然，會見到的。不過啊，願望是要藏在心裡的，一直說出來，就不靈了！”

  “好！”

  “來，擊掌，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早餐的時候嚕嚕胃口大開，一個人吃了十個水餃。吃完早餐，嚕嚕就拉著黎北去堆雪人。

  陳筱悅雙手插在羽絨服的口袋裡，站在一邊看著他們鬧，淡淡的笑著。

  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把嚕嚕帶大了。

  嚕嚕五歲了。

  她從b市出來的時候，嚕嚕才三個月。

  陳筱悅每隔三個月都會給家裡寄去照片，每次都隱藏了自己的地址。好幾次她想把嚕嚕的照片一起寄過去，想了想，還是算了。

  算一算，她來這裡，也快六年了。

  嚕嚕安靜的時候，像極了陸宇銘冷淡時候的樣子。以前看著嚕嚕，她還會失神，透過嚕嚕仿佛看到另外一個人。現在，看多了，也不過是覺得，他只不過是嚕嚕的親生爸爸而已，所以相像是很正常的。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多余的關系。

  這六年來，也多虧了嚕嚕，才讓她有了堅持下去的信念。

  她很感謝嚕嚕的到來，也很慶幸，當初在最後的時刻，沒有把嚕嚕打掉。嚕嚕是她的動力，是她的開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