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孤身奮戰　　　　有人歡喜，就總有人愁。

  她總是希望……陸宇銘是快樂圓滿的。

  “你跟她說了什麽？”

  “顧淺，不需要我說什麽，我不顧性命把她救下來，就是我愛她的最好證明。”

  “可是……”顧淺說，“可是她和陸宇銘已經……訂婚了啊……”

  “訂婚她沒有在現場，沒有進行儀式，也沒有交換戒指，”顧深朗回答，“嚴格來說，她和陸宇銘，什麽關系都沒有。”

  “還不是因為你把她帶走了。”

  顧深朗沉思了一下，然後笑笑：“顧淺，今天哥哥就教你，在感情的世界裡，如果沒有手段，必然是什麽都得不到的。”

  顧淺微微張大了嘴，一下子有些難以消化這句話。

  如果坐以待斃，遠遠守護，就會什麽也得不到嗎？

  顧深朗又接著說道：“若你喜歡一個人，那就放手去追。追到了，他一生一世都會在你身邊。如果不去爭取，那你就看著他和別人一生一世。”

  顧淺回過身來，聲音明顯的低了下去：“所以你不擇手段，要把筱悅搶回身邊麽？”

  “我能給她幸福。從小到大，我和她在一起這麽久，我們是最熟悉彼此的人。”

  這個時候，顧淺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了起來：“喂，媽。”

  “你哥呢？在不在你身邊？”

  “在呢，我在醫院看他。”顧淺應著，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在顧深朗下巴處，“喏，媽媽的電話。”

  許棠的焦急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了出來：“深朗，你和筱悅怎麽了？她現在一個人在陸家，要求解除和陸宇銘的婚約？”

  顧淺和顧深朗都是同時一怔，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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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家。

  陳筱悅看著面前的長輩，沒有想到顧叔叔和顧姨也在這裡。

  這下好了，齊全了。

  陸言恆和顧子升在商討公司上的事情，順帶許棠和沈然也聚在一起聊聊天兒。沒有想到陳筱悅突然來拜訪，陸言恆和顧子升都從書房裡出來，下樓來見她。

  這下，陳筱悅反而不知道要怎麽說了。

  顧叔叔和顧姨都在，那她等會兒駁了陸家的面子，就更加鬧開了。

  不過也好，人都在，有些事兒，一次性抖擻清楚。以免，以後麻煩。

  陳筱悅知道，陸宇銘是不會答應她的，只怕日後還有得糾纏。為了斷得徹底，斷得一乾二淨，她直接獨自一人來到了陸家。

  既然已經決定，這一生要負了陸宇銘，那就不要優柔寡斷。

  就像當初，她決定和陸宇銘在一起，對顧深朗決絕的態度一樣。

  “陸叔叔，”她輕聲說，“我想取消這份婚約。”

  她的這句話一說出來，所有人都驚詫了。

  本來應該覺得高興的顧家，這個時候也傻眼了。

  陸言恆的臉色一沉：“筱悅，你在說什麽？”

  陳筱悅低著頭，一言不發。

  她來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了各種對話和可能性。就算是硬著頭皮，她也要堅持下去。

  沈然其實是心境變化最大的那一個人，也是表面情緒最平穩的一個人。

  從陸宇銘追求筱悅，到訂婚，到同居，再到現在，沈然永遠是做著最完美的陸太太。

  她就算有再大的委屈，也都吞落了往肚子裡咽。

  現在陳筱悅突然說要取消婚約，她也是一驚，很快，她開始心疼陸宇銘。

  陸宇銘也是她親手養大的兒子啊。

  平常的日子裡，她看得出來，陸宇銘對陳筱悅是真心實意的。現在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出……沈然的下意識反應，就是看向陸言恆。

  果然，陸言恆短暫的錯愕過後，就是怒不可遏。但是面對著和若若有四五分相像的臉，他是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脾氣來的。

  這個時候，顧子升和許棠坐在這裡，就稍微顯得有些尷尬了。

  見陳筱悅不回答，沈然放柔了聲音：“筱悅，來，坐吧。有什麽事，你慢慢說，說清楚了。這裡面，是有什麽誤會吧？”

  四雙眼睛齊刷刷的看著她。

  “沒有什麽誤會……我，都是我的錯，跟陸宇銘沒有任何的關系。是我……對不起他。這份婚約，很抱歉，我不能繼續下去了。”

  沈然僵硬的繼續笑道：“你不是在醫院照顧顧深朗嗎？”

  “是，我想，照顧他一輩子。”陳筱悅回答，“他的右手因為我而骨折，他現在躺在醫院裡還未完全恢復，我……”

  她的話說到這裡，所有的人都明白了。

  最擔心的，還是來了。

  避無可避。

  本來該高興的顧子升和許棠，夫妻倆向來隨心所欲，和陸家又是這麽好的關系，有什麽也不會藏著掖著。但是看情況……顧子升和許棠，也沒有高興到哪裡去。

  筱悅對深朗，是愛，還是愧疚？

  其實所有人的想法，就是陸宇銘之前對陳筱悅說的那一句話——恩情不是愛情。

  如果強行把恩情轉化成為愛情，那也不會有多長久。

  許棠低聲說道：“顧子升，你兒子好樣的啊？”

  “不也是你兒子麽？”

  “你看筱悅現在這樣，我們倆怎麽辦，坐視不理？你看陸言恆那鼻子，都要氣歪了，還死死壓著。”許棠看著陸言恆，有些幸災樂禍，“之前一心想挽回林若若，結果沒有成功。二十年後他兒子搭上了若若的女兒，結果現在要解除婚約。陸言恆這人，什麽時候誰給過他氣受啊，現在想發火也不能。”

  顧子升瞅了一眼許棠的表情：“媳婦兒，克制一下自己。”

  “我們怎麽辦？”

  “靜觀其變，現在不要說話。”顧子升說，“我們插手，反而筱悅會更加為難。”

  陸言恆臉色沉得有些嚇人，沈然一邊安撫他的情緒，一邊繼續溫言細語的和筱悅說話：“你照顧他，這是無可厚非。但是筱悅，婚約這事兒，不是鬧著玩的。你和宇銘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這一步，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陸姨，”陳筱悅不安的絞著手指，“我已經決定了。”

  “這事，你跟宇銘說過了沒？”

  “說過了。”

  沈然一時間有些無言，看著陳筱悅，輕聲的歎了口氣。低頭的瞬間，看了顧家人一眼。

  陸言恆大手一揮：“我不同意。你和宇銘才訂婚多久？現在又要說解除？這不是擺明著鬧笑話。你和深朗，已經有緣無份了，現在強求也是枉然。你現在不要被愧疚蒙蔽了，免得以後後悔！”

  “有緣，但是也有份。陸叔叔，這是我決定了的事，我不會後悔。就算日後，我再想起來，我也會為自己的決定負責。”陳筱悅回答，“我知道，這樣做，對陸家，對宇銘帶來的影響有多大，但是我只能抱歉了。”

  “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能擅自做決定的！當初訂婚的時候，我們兩家長輩坐在一起商討過的，現在就算是解除！也需要兩家一起！”陸言恆有些激動，就差沒拍著桌子了，臉都氣紅了，“老話都說，婚姻大事，哪裡能這麽兒戲！”

  牽涉到兩家這麽嚴肅的話題了，顧家夫妻倆，再不站出來，也實在是說不過去了。

  許棠看向陸言恆：“這都什麽年代了，還談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自由戀愛，筱悅是吧？”

  陳筱悅沒有接話，安安分分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獨自承受著一切。

  許棠又接著說道：“如果非要說什麽父母之命的話，現在就算去找陳遇和若若過來，他們也會讓筱悅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什麽都不及筱悅的歸宿好，再說筱悅本來就是我們的兒媳婦，現在又回來我們家了，我們接受並且包容她！”

  許棠跟陸言恆是有些梁子的。

  早些年間，那個時候若若還和陸言恆是夫妻，他就沒好好對過若若。害得若若流產，被其他女人欺負，傷心欲絕，整個青春都毀在了陸言恆手上。所以許棠對陸言恆，是有些不滿的。

  如果不是因為顧子升和陸言恆的關系好，她也不想和陸家走得這麽近。

  不過話說回來，許棠卻是十分佩服沈然的。

  這樣一個堅忍而又八面玲瓏的女子，哪裡都好，就是眼光不好，一朵大紅鮮花插在牛糞上，偏偏沈然對陸言恆死心塌地。

  陸言恆哼了一聲，沈然朝許棠使眼色，讓她少說兩句。

  陳筱悅打破了僵局：“是，我媽媽跟我說過，她不會干涉我的愛情。因為，她不希望我有遺憾。”

  陸言恆明顯的渾身一震。

  外面傳來汽車的聲音，起初大家並不在意，直到有人進來。

  “悅兒，這麽大的事，怎麽能讓你一個人去面對。”

  門外的人進來，陳筱悅慢慢回頭，一眼就看見了顧深朗。

  他坐在輪椅上，病號服已經被換了，穿上再普通不過的襯衫長褲，沒有系領帶。顧淺站在他身邊，推著他慢慢走來。

  陳筱悅忽然鼻子有些發酸。

  穿回自己衣服的顧深朗，看著總算有了絲生氣，隱隱約約找回了之前的影子。

  只是臉色沒有那麽白就更好了，陳筱悅想。

  顧深朗的右手還打著石膏，一身的傷，他居然就這樣的下病床趕來了。

  “爸，媽，陸叔叔，陸姨。”顧深朗一一看過去，打了招呼，然後目光才落在陳筱悅身上。

  陳筱悅卻不看他，反而蹙眉看著顧淺：“你怎麽能允許他離開醫院呢？非但不勸著他，這倒好，還幫他推起輪椅。他的傷別說好了，根本還在滲血……”

  顧淺平白無故的躺槍，她隻好聳聳肩：“我不給他推，難不成還雇個護士給他推啊。”

  話一說出來，顧淺自己也有點嚇一跳。

  她對筱悅說話，怎麽變得這麽嗆。雖然以前她說話也沒溫柔到哪裡去，但是絕對不會是這樣的語氣。

  怎麽說呢，似乎對她，有種和喬心葉說話的感覺。

  顧淺輕輕的咳了一聲，低下頭有些掩飾的意味。

  但是這個時候沒有多少人注意她。

  因為誰也沒有想到，顧深朗會來這裡。

  接到許棠的電話之後，顧淺還在為顧深朗教給她的那番理論糾結思考中，顧深朗當機立斷，說要去陸家一趟。

  顧淺哪裡拗得過他，沒有辦法，隻好讓人拿來輪椅，又叫了車，親自推著他來這裡了。

  陳筱悅已經快步奔到他面前，想碰他又不敢，好像顧深朗碰一下就會碎了似的：“你……你快回醫院。”

  顧深朗看著她笑，笑得無限溫柔：“你為了我們兩個的以後在這裡爭取，我作為一個男人，怎麽可以轉身躲避，讓你一個人面對呢？”

  “我可以處理好。”

  “你是女人，就應該站在男人身後。”顧深朗說，“雖然我現在受傷了，沒有辦法站起來，給你依靠給你懷抱，但是我還是要竭盡全力的保護你。所以，現在，筱悅，到我身邊來，我替你擋。”

  陳筱悅看著他，有些怔愣。

  這還是以前那個顧深朗嗎？

  以前的他不會說這樣的話，現在看來，她離開他之後，他是真的……變化很大了。

  在失去她之後，他終於轉性，知道珍惜了嗎？

  陳筱悅懷揣著複雜的心情站在他身後，莫名的感慨。顧深朗，不是以前的顧深朗了。她陳筱悅，也不是以前的陳筱悅了。

  或許以後，都會在午夜夢回，跟一個叫陸宇銘的人，說對不起了。

  “陸叔叔，陸姨，我和筱悅，再次重新走到一起，我希望你們能夠理解，也尊重她的選擇。既然她已經這麽勇敢的站了出來，那麽我也絕對不會退縮，所以我趕過來了。你們可以對我不滿，對她不滿，但是我們依然要在一起。我會好好對她，不會，再有任何的差池。”

  陸言恆氣得直接走人，不想在這裡繼續待下去：“我需要跟陸宇銘談，跟陳家的人談！”

  沈然本來是想跟著陸言恆一起走，去安撫他的情緒的。但是她起身的時候，看著陳筱悅，還是停住了腳步，她現在也有些不理解陳筱悅了。當初和宇銘在一起，現在又要回到顧深朗身邊，這完全是不把感情當回事。

  似乎所有人都不能理解，陳筱悅內心的掙扎和糾結。

  “筱悅，我希望你現在，能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宇銘的感受，”沈然說，“他對你是真心的，或許你對他……卻只是感情空白時的一味調劑……”

  說完，她起身也離開了。

  陳筱悅拚命的眨眼，不讓眼淚掉下來。

  這個時候，她什麽也不能辯解，什麽也不能說。別說現在，以後，恐怕她也什麽不能說了。

  她把該說的，都和陸宇銘說完了。

  離別時候的那個吻，是她最好的心思的證明。

  她對陸宇銘，絕對不是感情上的玩弄，她……愛他。否則，也不會把自己完完整整的第一次交給他，不會和他同居，不會在出車禍的那個下午，還想著做晚飯給他一個驚喜。

  不是不愛了，而是愛不起了。

  比愛情更上一層的，她還有責任。

  她對顧深朗有責任。

  如果沒有這場車禍，她絕對會和陸宇銘，白頭到老。

  可是如何，別會所白頭到老，只怕相見，也只能形同陌路了。

  就這樣吧，她對陸宇銘說過，如果有下輩子，如果有下輩子……絕對不再負他。

  這輩子，她對不起他了。

  顧深朗看著沈然的背影消失，這才收回目光，落在爸媽身上。

  許棠看著陳筱悅，一陣感歎。顧子升則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從頭到尾，也就只有顧子升和許棠兩個人最為淡定了。

  顧深朗想說些什麽，但是看見自家老媽嘴邊得意的笑，心下也就明白了個八九分。

  許棠是巴不得陳筱悅能做她的兒媳婦呢，哪裡還有什麽意見？

  陳筱悅和顧淺並肩站在一起，顧淺松開輪椅，看著陳筱悅：“你知道你走後，他怎麽樣了嗎？”

  陳筱悅一驚，搖搖頭。

  “下很大的雨，你知道吧？”顧淺低垂著眼，“他在雨裡整整淋了兩個小時。我跟在他身後，看得一清二楚。”

  陳筱悅心下澀然，卻什麽也不能說。

  見她一直不說話，顧淺心裡的火一下子竄得更大了：“陳筱悅，你為什麽要去招惹陸宇銘，為什麽招惹了之後，又要離開他，回到哥哥身邊？你是不是看著兩個男人為你爭風吃醋大打出手，你覺得很有成就感很滿足？”

  “我沒有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陳筱悅歎氣，“最開始的時候，我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的。但是，我不能負顧深朗，那麽就只能對不起他了。”

  “你無論怎樣都不會改變主意了？”

  “是。”

  顧淺咬牙：“我……我真的是看不懂你！”

  “難道你希望我和陸宇銘在一起？”陳筱悅反問，“顧深朗他……是你哥哥啊！”

  “我……我我我只是看著他那副樣子，我心裡過意不去。”

  陳筱悅淡淡的笑了一下，苦澀而又短暫：“他自由了，我也自由了。他那麽好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遇見我，他注定是要發光發熱的。”

  顧淺心裡憋得難受，對著陳筱悅，重話又不能就這樣說出來，她跺跺腳，乾脆轉身出去了。

  陳筱悅回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有些黯然。

  連顧淺也不能理解她嗎？

  婚約的事情就這樣因為陸言恆的憤怒離開而宣告結束，陳筱悅沒有多做停留，顧深朗現在的身體狀況，必須要馬上回醫院好好靜養著。

  她簡單的跟顧家長輩道別，推著顧深朗離開。

  在車上，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注意著顧深朗的右手，生怕骨頭會錯位。顧深朗卻將她的眼睛合上，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悅兒，下一次，不許你這樣自作主張了。你只需要回到我身邊就好，其余的，我會處理好。”

  “這是……我和陸宇銘之間的事，必須由我出面。”她回答，“既然已經答應了你，那我就要做到。深朗，你的傷，快快好起來吧。”

  陳筱悅看不見顧深朗的表情。

  他低頭看著她的發頂，唇角勾起一抹勝利的笑容。傷快點好？不，悅兒，它需要慢慢恢復。

  你什麽時候全心全意的對我了，不再對陸宇銘有半分掛念，這傷，就什麽時候才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