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楓的父母都是知名音樂家，他父親在隨著樂團做世界巡演，最近都不在家。

  顧懷風在電視上，見過徐楓的母親姚雪雁，真人比電視上看起來雍容貴氣一些，鵝蛋臉，皮膚很白，五官姣好，保養得也十分好，看起來還不到四十歲的樣子。

  在一年前的那場車禍裡，交警為了保護當事人隱私，一直沒有公開兩家人信息，顧家也不知道咬著他們不放，非要說因為顧二爺的駕駛失誤，才導致前面那輛車司機死亡的人是誰。

  當時顧懷風剛開始接受治療，家裡人什麽煩心事都不讓他知道，他也是偶然聽到走廊裡家裡幾人在說話，才知道對方不太講道理，交警給他們看痕跡鑒定，告訴他們顧二爺一點責任都沒有，那家人就差點砸了痕跡鑒定科，還放狠話說他們家勢力大得很，不管後面那輛車後沒有責任，他們都要讓那輛車裡的人給他們兒子陪葬。

  不過這件事，顧家人就忍下來了。

  因為當時全家上下，隻掛心顧懷風的病，其他什麽都不想理。

  顧老爺子當時說，就當是給孫子積德了，由著對方鬧一陣，又不會掉塊肉。

  顧懷風現在看到姚雪雁真人，倒是看不出當初蠻橫不講理的影子，相反，姚雪雁看著十分親切，待關馨，真的如待親女兒一般熱情。

  也許當時是兒子突然離世，無法承受這樣的痛苦，一時性情大變吧。

  顧懷風沒再多想當時的事。

  關馨有一段時間沒來徐家了，而且她結婚，也沒事先通知徐家，姚雪雁少不了要埋怨她一番。

  不過那樣的埋怨，都是溫和帶笑的。

  姚雪雁對顧懷風讚不絕口，一個勁地誇關馨眼光好，還問了很多顧懷風的基本情況。

  顧懷風不想多生事端，沒說自己是哪個顧家人，隻說家裡是做生意的，姚雪雁的其他問題，就都如實回答了。

  徐楓家在瑞士的法語區，所以聊天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說到了語言問題，姚雪雁聽說顧懷風竟然能流利使用五種語言，更是把他誇得快要天上有地下無，還讓徐曼曼好好跟他學學。

  顧懷風謙虛地說，這是生病的時候沒什麽事做，就多學了些外語。

  姚雪雁笑著誇他，“一聽就是聰明人，打發時間的方式，都跟別人不一樣。”

  說著，突然換了意大利語，“顧先生這麽聰明，一定也知道，關馨當時死皮賴臉要爬上我兒子床的事了吧？”

  “……”顧懷風眉心一跳，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關馨。

  然後他意識到，關馨不懂意大利語，姚雪雁這話，就是故意換了語種說的。

  姚雪雁笑眯眯地看著他，像是在等著他的回應，她的臉上，依舊是親切熱絡的笑。

  她甚至在等待顧懷風回應的間歇，跟關馨商量，“晚上你是帶小顧四處轉轉，在外面吃，還是在家吃？在家吃吧，阿姨都買好你愛吃的菜，就等著給你露一手了。”

  顧懷風甚至要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可是姚雪雁跟關馨說完話，就又笑眯眯地看著顧懷風，“顧先生，還是在家裡吃吧，蒙特勒不大，我們家在這裡又比較有名望，這裡的人，幾乎都知道關馨當初死乞白賴纏著我兒子的事，你跟她出去轉，會被人笑話的。”

  那笑得親切，卻在當著關馨的面，說她聽不懂的最刻薄惡毒話的模樣，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關馨吃著姚雪雁說是專門在院子裡種了一株，只因為她最愛吃這個品種的葡萄，好奇地問，“阿姨，你在跟他說什麽啊？”

  徐曼曼好像也沒聽懂，“是啊，媽，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

  姚雪雁笑道，“在說關馨小時候的糗事呢。”

  徐曼曼哈哈大笑，“我知道我知道！關馨小時候被狗追，她覺得自己跑不過狗，就給狗哼催眠曲，最後把狗哄睡著了！後來那狗還每天都來找她，非要窩在她腳邊打盹！”

  徐曼曼笑得在沙發上直要打滾，姚雪雁嗔怪地責備她，“淑女點兒，這笑得哪有女孩子樣了，你看看關馨氣質多好。”

  可是說完，姚雪雁也忍不住笑了，“那催眠曲還是關馨臨時創作的呢，她從小就這麽才華橫溢的。”

  小時候的關馨實在好玩，徐曼曼笑得沒心沒肺，姚雪雁說起這事，語氣也是很驕傲很為她自豪的，這十分居家氣氛的談話，看起來溫馨極了，可是顧懷風發現，他已經無法確認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了。

  他坐在這滿滿和睦氣息的客廳裡，卻覺得背後一陣陣地冒著涼風。

  姚雪雁已經表現出她可怕的表裡不一，那徐曼曼呢？這對母女，到底對關馨有幾分真心？

  更重要的是，姚雪雁也就罷了，顧懷風現在突然想知道，徐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關馨喜歡了十多年的那個男人，是不是真如她記憶中一樣美好。

  話題轉到別的方向了，姚雪雁要是再蹦出一句其他人聽不懂的語言，就顯得突兀而可疑了。

  她沒再偷著跟顧懷風說什麽，顧懷風就也一直不動聲色，沒事人一樣，進門時是什麽態度，現在就還是什麽樣。

  聊了一會兒，關馨提出，要去音樂室看看。

  姚雪雁歎息一聲，吩咐女兒，“曼曼，你帶關馨去，鑰匙在我臥室床頭櫃抽屜裡。”

  說著跟關馨解釋，“徐楓走了之後，我和你徐叔叔，就換了間音樂室，那個房間，再也沒打開過了……”

  關馨點頭，她沒說什麽，可是從她的側顏，卻能看到她用力咬著的唇，幾乎要咬出_血來，像是在極力控制情緒。

  提起徐楓的名字，氣氛一下子就壓抑起來，連徐曼曼臉上都沒了笑容，挽著關馨起身，離開前，眼神卻偷偷看了顧懷風一眼。

  姚雪雁也正看向顧懷風，看樣子是要說話。

  那間音樂室，是關馨從小到大，跟徐楓一起練琴的地方，大家心知肚明，關馨肯定是想單獨在音樂室裡呆一會兒的，姚雪雁現在開口，應該是想找個借口，不傷面子地支開顧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