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唯也猜到了這一點，見他吃了藥喝完水，臉色好多了，就放心地想退開。

  她不想被認出來，不然她沒法跟裴靖霆解釋，她為什麽會大半夜被趕出來。

  可裴靖霆卻叫住了她，“剛才謝謝你的水。”

  “不、不客氣。”墨小唯的臉都一下子漲紅了，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開心微笑。

  她臉上是軟組織挫傷，剛被打的時候還不覺得，時間越長充_血越厲害，腫得越高。

  過了這兩個多小時，已經快腫成豬頭了。

  一笑，就顯得更醜。

  不過她臉上抹得厚，壓根看不出有傷口，裴靖霆還以為她原本就長這個樣子。

  好醜。

  裴靖霆不帶惡意地在心裡評價著，聲音卻更緩和了幾分，“怎麽這麽晚還在外面？”

  眼前的小男孩，讓他想起了自己初中時一個男同學，當時那個男生就是家裡窮，長得又不好看，被班裡幾個惡霸欺負，經常打得鼻青臉腫。

  有一次他上廁所時撞上了，把人給救了出來，後來他們就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那個男生現在就在裴氏上班，是公司裡人氣很高的單身漢之一，被大家評價為醜帥醜帥的。

  男人嘛，主要還是看氣質。

  像他長得帥又怎麽樣，腦殘沒藥醫。

  裴靖霆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婚姻的失敗、裴家的一系列變故，讓他處在自我厭惡最嚴重的時候，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想起自己腦殘。

  墨小唯聽到他的關心，鼻子酸酸的，垂著頭不說話。

  她沒地方去。

  沒有家，沒有要好的朋友，沒滿十八歲，旅店不會讓她自己開_房間的，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

  裴靖霆看出她是有難處，沒再追問，只是拿出錢包，抽_出裡面所有的現金，又拿了一張私人名片，在背面寫下一個地址，才跟錢一起塞給她。

  “這些你拿著，去那邊那間餐廳，要點東西吃，好好歇一會兒。你放心，那裡的員工素質很好，他們不會趕你出來的。等天亮了，你拿著這張名片回來找保安，讓他送你去這個地址，這是我一個朋友的母親開的孤兒院，那裡條件很好，如果你願意留下來，就在那裡住下，不願意的話，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問問那裡的阿姨，幫你找到住的地方，好嗎？”

  錢是很厚的一遝，應該有好幾千塊，墨小唯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卻沒有推拒，接過來，緊緊按在胸口，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掉，他越說，她哭得越厲害。

  眼淚在臉上衝開一道道小溝，她看起來更糟糕了，可是裴靖霆沒嫌她髒，遞給她一方乾淨的手帕，拍拍她的頭，“你是個很聰明的孩子，知道躲來這座城市夜間最安全的一條街，這很棒，真的。所以一時的困境不算什麽，你這麽機靈，這麽厲害，等你長大了，一定會有很好的未來，千萬別放棄。聽得懂我的話嗎？”

  “嗯。”墨小唯重重點頭，用力地點，她想說點什麽謝謝他，可是哭得聲音都哽住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這個噩夢一般的夜晚，她經歷了再也不想回憶的恐懼、心寒和孤獨，可是他的出現，卻帶給了她最深的溫暖。

  她就知道，她喜歡的人最好了。

  墨小唯好不容易能發出聲音來，心中的千言萬語，卻隻化為一句哽咽又擔心的話，“你、你要好好吃飯啊。”

  孩子氣的囑咐，讓裴靖霆笑了出來。

  嘴角上揚的時候，才覺得這個動作簡直有些陌生，陌生到他的嘴角好像都是僵化的。

  他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沒笑過了。

  收斂了心思，裴靖霆想要說話，墨小唯卻在催促他，“我會聽話的，你快回家吧。”回家快點睡覺啊，很晚了。

  裴靖霆不禁又笑了，“好，那我走了，你快去吃飯吧。”

  看著墨小唯答應，他略微點了下頭，算是道別，才轉身離開。

  他在公司旁邊有間公寓，走路幾分鍾就到了，也不用開車。

  走了幾步，似有所感，他停下腳步，轉頭。

  果然，那個“小男孩”沒聽話，又坐回了花壇邊。

  不過這一回，那個“小男孩”是抱著膝蓋，看著他的方向，眼巴巴的模樣，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可憐小動物。

  “小男孩”眼睛小，光線又暗，其實看不太清她是什麽眼神，可他就是覺得，那個小家夥應該是正一臉感激崇拜又感動，好像在看天神一般的激動。

  因為他剛剛塞給她錢時，她就是這樣的表情。

  裴靖霆其實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幾千塊錢“而已”，對他來說可以忽略不計，那句鼓勵，也是因為那個“小男孩”讓他想起了朋友初中時代的遭遇，有感而發而已，他真的覺得自己只是隨手幫忙。

  所以被這樣熱切的崇拜眼神看著，他甚至都要覺得不好意思了，覺得自己承擔了這個小家夥太多的感激，不再做點什麽，就這樣把她扔在外面，實在太不道德。

  想到剛才那句孩子氣的“你要好好吃飯啊”，裴靖霆搖頭笑了一聲，返身走回墨小唯身邊，問她，“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墨小唯見他回來，還以為他認出自己是誰了，連忙用他剛送她的手帕遮住臉。

  聽到這句問話，更是驚訝地瞪大眼。

  裴靖霆見她遮臉，還以為她是害怕了，退後一步，示意自己不會傷害她。

  他是因為對方是個小男孩，才會提出這種建議，不過……回憶了一下社會新聞，想起來了，小男孩也是可能遇到危險的，這個世界什麽樣的變_態都有。

  他是不是被這小家夥當成怪叔叔了？

  沒想到墨小唯回過神來了，忙不迭地答應，“我願意，願意！我跟你回家，你帶我回家，嗚……”

  說到最後，卻號啕大哭起來。

  裴靖霆：“……”

  可真是個小孩子啊。

  他實在是沒有哄小孩的經驗，可是也沒嫌煩，只是不無感慨地想，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一聽到這個問題，就哭得這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