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別跟我貧了，有本事去你父親那裡說，哼，他可是不止一次的抱怨著，當初我不該讓你學醫的。醫學院混了七八年，現在又一直呆在醫院裡不肯回去，一大把年紀了，不但不肯結婚，連個女朋友都沒有。”說起這個，楊醫生還真是一肚子苦水。

  他行醫一輩子，教出來的弟子不勝其數，現在大部分，都在全國各地的中心醫院當主治醫師。

  但是十多年前，女兒的噩耗傳來，幾乎擊碎了他的心臟。

  他和老太太一輩子夫妻感情很好，經歷了許多艱難苦楚，一直攜手相扶，而出生在那種特殊時期的長女，卻比不得後面的那兩個孩子。

  吃不飽穿不暖，還差點把她弄丟了，而楊醫生卻一直覺得她是長女，應該給弟弟妹妹做典范，總是嚴格要求。

  直到後來……其實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在後悔，當年，是不是因為他太嚴厲了，雨霏才會那麽毅然決然地離開，從此以後，再也不肯回來？

  一直到死，他和老太太都再沒見過女兒一面，那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哀傷，幾乎將他們倆口子給擊潰了。

  後來楊醫生基本上處於退隱狀態，很少去學校講課，也不會去醫院坐班了。收下蕭明瑞作關門弟子，實在也是一種緣分，因此，對蕭明瑞一直都很好，幾乎是看作自己的孩子。

  蕭明瑞的眼眸閃了閃，卻是故意的推卸道：“老師，這不都是緣分嗎？你看韓宸，以前還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結婚的，現在也會對一個女人動心。”

  想起曾經見到的那個女孩子，還有韓家小子對她的重視，楊醫生也不得不笑起來了，“是啊，也許這就是你們所說的緣分？”

  女人當年不也說，有時候，愛情沒有是非對錯之分，看上眼了，就是愛情，會愛他的好他的懷，生生世世的愛著。

  從醫院出來之後，楊醫生卻是接到了家裡老伴的電話。

  “老頭子，吃晚飯了嗎？”每天晚上六點，楊家的老太太都會準時給楊醫生打電話。

  她太了解這個老頭子了，別人都說他是醫學泰鬥，實際上啊，老了之後，也就是一個不聽話不懂事的糟老頭子。

  沒人叮囑的話，他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對著他的那堆死人骨頭研究個不停。這次出去開會，本來她是不同意的，老頭子固執的很，不聽勸。

  又說了那一句話，終於，老太太被打動了，同意放行了。

  “吃了吃了，剛才在醫院，跟明瑞一塊吃的。”

  “老頭，怎麽樣，有消息沒有？”緊接著，老太太趕緊問出自己最在意的話了。

  女兒的事，這些年來，壓在她的心頭，一直都是她心裡最大的負擔。

  老太太也是這麽想的，她和老頭，兩個人，最對不起的就是雨霏這個大女兒了。

  沒有給她好的生活環境，甚至他們二人後來做了所謂的大學教授，可是他們女兒呢，卻只有初中畢業，只能去工廠做普通的技術工人。

  這些，雨霏從來都沒有對他們抱怨過。

  後來，也就是在那個工廠裡，雨霏才會認識那個男人的，雨霏不止一次的請求過她，求她這個當媽的不要戴著有色眼鏡看人，說那個男人很好的。

  可是她和老楊才不管那麽多呢，覺得一個工人配不上他們的女兒，誤了楊家的門第。

  甚至是她，可恥的對著雨霏怒吼：“一個工人罷了，有什麽好的？”

  吼完之後，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看到了雨霏受傷的眼神。

  雨霏對他們說：“媽，現在，我也是工人，是不是你們也覺得我不好，配不上你們？”

  說完之後，雨霏扭頭就走，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女兒眼角淌下來的淚水。

  然後，雨霏就和那個窮小子走了，一開始，她和老伴都想錯了，等著女兒吃不了苦頭回來向他們低頭認錯。

  可是他們想錯了，雨霏跟另外兩個孩子不同，不是天生的千金小姐，吃苦對她來說沒什麽的，過了好幾年，都沒回來。

  一直到最後……老太太很是後悔，為了所謂的面子，丟掉了親情，是她這一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

  電話那端，楊醫生歎了一口氣：“現在還能找到什麽消息？人都故去這麽多年了。”

  “那她的丈夫孩子呢？我記得最開始的時候，她是生了一個女兒，都怪你，都老頭子，那麽的倔強固執，非逼得她在自己的故鄉生活不下去。”

  楊醫生原本是想著，逼得他們走投無路，不就回來了？沒想到，雨霏和她的丈夫一樣的脾氣，不僅是倔脾氣，自尊心還特強。

  居然直接離開了那座城市，當時他們也是火氣大，就沒想著要去尋找，沒想到，從此之後，跟女兒就是永別了。

  “一轉眼，她的女兒也應該二十多歲了，你朝著這個方向去找找。”

  楊醫生又何嘗不知，這也是他開完會還在這座城市逗留的主要原因，正在托朋友打聽呢。

  “好了，我知道，放心吧，不找到一點線索我絕不回去。”

  “得了得了，死老頭子，說這種話幹什麽？你也一大把年紀了，也別太拚命，聽到沒有？”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司機早在哪裡等著了，“楊老，現在是回酒店，還是——”

  楊醫生擺擺手，隨意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走回去。”

  “這怎麽能行呢？”司機是院長親自交代在這期間跟著楊醫生的，要保證楊醫生的人身安全，而且要服務到位。

  “我只是想要出去走走，就在這附近活動一下，天天悶在酒店裡，老頭子我也煩死了。”

  楊醫生都這麽說了，司機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叮囑著，讓楊醫生有什麽事就給他打電話。

  畢竟，楊老再怎麽德高望重，也是快八十的老人家了，而且這不是他住慣了的城市，一個人在外面出了什麽事可不好辦。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年輕娃娃這麽羅嗦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