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夜好覺。
絕對的好覺,這是時檀這八年來睡過的最安穩的一覺墮。
一覺天亮,直到生理時鍾叫醒了她植。
她清醒過來,翻身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
這是一種本能的習慣。
“幾點了?”
她一動,祁繼跟著醒了過來,聲音微微有點啞。
“六點不到!”
她低低回答。
“要晨跑?”
他稍稍坐起,看她往床下去,就開了燈,怕她摔倒。
窗簾拉得密密實實,光線很暗,也有可能是天氣不太好,他記得氣象預報說了今天陰有雨,傍晚局部地區大到暴雨。
“嗯!看天氣情況,我先去看看小白,他喜歡跟我一起晨跑,學會走路之後,只要我在他身邊,我去晨跑,一定帶上他,等他跑累之後,我就背著他,就像特種負重跑訓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想想有點懷念,現在的她是再也沒辦法背著他晨跑了,小家夥身體結實的很,就像鐵石一樣,沉的厲害。
她說到這裡時微微一笑,停了下來,沒有再往下。
因為她突然發現自己又在跟他分享過去的事了。
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不過,她現在已經不排斥了。
她在心裡念著,轉身時聽到祁繼叫住:
“要是去晨跑,叫上我。不過,估計跑不了,可能在下雨……”
這幢別墅的所有玻璃門窗,不僅防彈,而且隔音性特別的好,關著窗,根本就聽不到窗外的任何動靜。
時檀回眸睇了一眼,男人慵懶的靠在床上,朦朧的燈光打點了他的臉龐,神情溫和,睡衣的領子敞開著,露著鎖骨,膚色白皙,頭髮有點亂,即便只是那樣坐著,傳遞出來的卻是一股子可顛倒眾生的性感——家的味道,好像也跟著越來越濃烈起來。
這氛圍,別有一番撩人的溫馨。
她不由自主點了一下頭:
“好!”
轉身走了出去!
祁繼看著,在床上伸了一個懶腰,又往被窩裡縮了進去,枕在她剛剛睡過的地方,深深吸著她留下的芬芳。
唉,真想懶著不起來。可他有太多的事需要操心,又沒有多少空余的時間和她獨處,以至於異常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這不,吃了早餐,他就得去公司,所以,他特別的想擠出時間來和她在一起。哪怕只是一起跑跑步,他也不想放過。戀愛裡的男女,大約都是這樣的。
時檀進了兒童房,沒開燈,光線很暗,小床上,小白側著身子,睡的很香。
她沒吵他,給蓋了一下被子,退了出來,去了日光室,拉開落地窗簾,看到天地之間是一片灰朦朦的,斜風細雨交織在一起。
她站著看了一會兒,雨中的莊園,依舊美的驚人……
開了半扇窗,一陣濕冷襲來,緊接著,唏哩哩的雨聲傳進來。
雨很密,要是小雨,倒是可以跑步的,可雨大,那就只能休息一天了。
轉身她抱了一個抱枕,隨意往鋪著白色地毯的飄窗上坐下,就那樣靠著,聽起雨來,享受著這難得的安謐意境。
多年以來,她的世界,要麽兵荒馬亂,要麽緊張高壓,藏著秘密的日子,過的難免會有負擔,像今天這樣平靜皈依的感覺,這是頭一次有,感覺是美好的。
這一刻,她不用擔心受怕。
這一刻,她心思坦坦蕩蕩。
這一刻,她好像身在避風港,任何天地之間風雲如何變化,她的世界恬靜如常,還可以一種超然物外的身姿欣賞雪雨風霜。
閉眼,雨水的在心弦上跳動著,眼睛一下變得濕漉漉,忽想到小的時候,她特別愛聽雨,覺得這雨聲是天地之間最好聽的聲音。非常非常的富有詩情畫意。後來,下雨天,就是災難日。
“怎麽開窗了?小心受涼!”
身後有輕翼的腳步聲響起來,一件白色的
厚睡袍披到了她身上:
“穿上,要不然就把窗關上……外頭冷的很。”
他給了一道選擇題。
時檀選擇把睡袍穿好。
他身上穿的是同款睡袍——這是情侶款的。
她和他,可不是情侶,只是夫妻。這世上有很多夫妻,並不是因為愛而結合。但他們還是能過一輩子。因為沒有愛情,還可以有親情——幾十年過下去,愛情有時會被親情同化。
下一刻,他一把將她的攬下懷去,還親了一下額頭,抱住了。
這一系列動作,充滿了憐寵的味道。
他寵著她?
這是怎麽一種情感?
她不願細細去研究。
一動未動,就這樣依偎著,他的胸肌,很發達,他的手臂也很有力量……
沒有說話,把目光移開,她感覺,有一陣溫流在心間流淌,從心頭,湧向四肢百骸,直達手指,被風吹冷的身子好像又回暖了,暖到了心裡。
這光景,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她愛聽雨,爸爸或是媽媽就會抱著她臨窗而立,一邊聽雨,一邊念各種有關雨的詩。
很多年以後,又有人抱著她在聽雨了,只是沒想到對象會是他。
“喜歡下雨嗎?”
她輕輕問,打破了這樣一種沉寂。
這種關心就他喜好的行為,流露著一種親密。
只是她還沒有意識到,她開始漸漸想要了解他了。
他感受到了,微一笑,喜歡和她這樣簡單的交流:
“不喜歡!你呢!”
她一怔,很多人都不喜雨天,因為陰暗:
“五歲以後,我也不喜歡雨天!”
“那五歲以前呢?”
“喜歡的!”
“為什麽之前喜歡,之後又不喜歡?”
她沒有回答。
其實他知道,多年以前,她曾說過:五歲前愛撐著花傘玩雨水,陪著父母在雨中浪漫,還可以吟持,而五歲後,她不喜歡下雨,因為下雨會讓她思念父母,也會令她無處躲雨……
“理由很無聊!”
“說來聽聽!”
“下雨天會很孤獨!”
“哦!”
她還是有所保留的,不過,就目前而言,她的表現已經有所進步了。
“你為什麽不喜歡?”
他扯了扯唇角,眼角有點黯然神傷:
“我母親過世那天下著大雨,那天,我沒家了。”
原來如此。
她心疼了:她和他都是可憐的孩子。
“檀,以後,我們可以喜歡下雨天了……”
他低低說,扶住了她的雙肩:
“因為我們有家了!”
“……”
他話裡帶話——她覺得:這個人,她應該很熟悉他才對,否則,他怎麽會說這麽一句話——他似乎知道她的不喜歡是因為沒家。
可問題是,他怎麽可能知道?
算了!
不想!
繼續聽雨。
良久後,她想到了一件事,轉頭叫:
“祁繼!”
“嗯!”
“為什麽你會幫杜汀?”
他目光一閃:
“她都跟你說了什麽?”
“她說你改變了她的一生命運……說你很喜歡助人為善?”
這底下肯定是有故事的。
祁繼想了想,目光飄向窗外,他靠著窗,她靠著他,她以為他又不想說了
,結果——在靜默良久後,房內回蕩起他清越的聲音來:
“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風順。對於身陷於困境的人來說,有時旁人的舉手之善,可讓人獲益終生。我曾受恩於他人,一生命運盡改。所以,我行善,一為感恩,二為積德,三為心安……”
就這時,房裡有手機鈴聲響起,祁繼放開她去拿手機,沒有再細說他得過誰人之恩,又是什麽時候受的恩。
她怔怔發起呆來:這個男人離開祁家的四年多時間,到底經歷過什麽?
二
祁繼接到的是莫堯之的來電。
“什麽事?”。
這麽大清晨的,一般情況下,他應該去晨訓了。他們的訓練,常常是不按常規作業的。越是天氣惡劣,教官們越能想出法的去訓練那些兵蛋子。尤其這家夥。喜歡搞各種突擊訓練。會閑著給他打電話,表示應該是有急事。
“的確有點事得支會你一聲。嗯,這麽早,沒打擾你的好事吧……餓太久的人,往往喜歡晨戰……”
莫堯之笑的很壞。
“滾!說正經事!”
祁繼沒給好臉色。
莫堯之呵呵一笑罷,聲音正了一下:“的確又發生了一件麻煩事……”
他細細的把剛剛查到的消息說了一個仔細。
祁繼靜靜聽完,臉色沉了沉,眼底爆出狠厲之色:“這些人還真是有能耐啊……”
“你說吧,怎麽處理這事?”
“把人找出來。”
“恐怕很難。就算找出來了,你想怎麽樣?這事,遲早會曝光的……知道的人已經不是一個。”
祁繼去關門,卻站定了門口,看到妻子嫻靜的坐在窗前地毯上,一手抱膝,下巴支在膝蓋上,聽雨的畫面,那麽美好……暴風雨要是一來,他們哪還有好日子過。
他想了想,把門關上後才說:
“能壓多久就多久……他們這麽鬧騰,無非就是想讓我不得安生……這會直接影響我和佟庭烽的合作。要是實在沒辦法,你就向司令匯報一下,以軍方的名義把他們一起逮捕,要求他們配合調查。暫時扣留上幾天。”
“嗯,好像也只能這樣了。不過,現在你該搞定的是你家裡這一隻。這個根本就是一枚定時炸彈。隨時隨地都會爆炸!”
“我知道!”
駱櫻果然是有備而來的。
他不覺冷冷一笑。
三
祁繼穿好衣服下樓時,看到時檀剛在給駱厚予盛粥,一邊溫聲說:“爺爺,我得去刑偵隊了,姐和小白會在這裡陪您……您要是有什麽事呢,可以隨時隨地打電話給我……”
駱櫻則在邊上擺筷子,溫溫的應著:“你忙吧!爺爺這邊我會照顧好的。小白我也能帶好。你呀,就放心工作吧……”
姐妹情深的光景,多溫暖!
祁繼唇角噙著一抹淡笑,上去時,聽得小白脆生生叫了一聲爸爸,他俯親了一下小白,又叫了一聲爺爺。爺爺答應了一聲,叮囑時檀工作時要注意安全。
七點多,時檀換了外出的衣裳路經書房時,看到祁繼坐在電腦桌前,正在看著什麽。
“你怎麽還沒走?”
“在等一份郵件。”
“那我先走了!”
“嗯,讓小杜送你過去,五點下班,我去接你!”
她想說不要,可想想,他未見得肯聽,點了點頭下樓,和爺爺以及駱櫻道了一聲別,出主屋時,看到車子已經車道上停著,程航站在台階上,正等著他老板出來,她頓了頓走了過去站定看他。
“太太,有什麽我能為你效勞的嗎?”
程航是個人精,一早看出駱時檀眼底有話。
“不用,我只是想對你說一聲:謝謝!”
她說。
這一聲“謝謝”一定得說。
謝謝他讓杜汀現身說法,告訴她祁繼愛行善,謝謝他借她望遠鏡,勸她深入的看人接
物。
程航一楞,而又心領神會的一笑:“不用謝。太太要能明白就好!”
“能不能明白,都該謝謝。”
深深一欠身,她靜一笑,往越野車走去,車邊,站著的是杜汀,以一種疑惑的目光瞅了瞅他倆。她隔的有點遠,沒聽到他們的對方。
很快,車子駛出了雅苑。
三樓之上,祁繼在目送。
緩緩下樓來,他看到小白在給駱老爺子讀報,奶聲奶聲的小樣兒,非常的賞心悅目。駱櫻不在。
祁繼親了親小白,和駱厚予道了一聲別,出來時看到了駱櫻,穿著他給時檀買的裙子,在如絲的細雨中漫步,低著頭,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所以,也不太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揮了揮手,讓跟著的程航先上車。而他,故意推遲上班時間,就是想和這個女人談談。
離的不是很遠,駱櫻發現了他,雙眸微亮的看他,這麽英氣不凡的男人,太少見,她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
“祁先生!”
她輕輕喚了一聲,聲音柔柔的。
祁繼緩緩走了過去,臉上掛著一抹合適的微笑。
“住得慣嗎?”
他淡淡問。
“清風雅苑隱沒於繁華處,以前只是聽聞,現在身在其中,才算真切的感受到了它的清幽精致。祁先生,謝謝您的收留。落難的時候,最渴盼的就是有人能伸手拉一把。”
駱櫻說的很客氣,言辭帶著濃濃的感激之情。
“不用謝。要謝就謝時檀。”
他的笑容很清淡:
“你這兩天沒有回去,房寶山有打電話找你麻煩嗎?”
“有打過電話來跟我鬧過,還喝令我回去。我媽那邊他也跑去找過。昨天我媽就給我來過電話,知道我在這裡,她才算是放了心。她說房寶山跑去吵的很凶,砸了不少家裡的東西……”
祁繼並不想知道細況,那些都不是他想關心的事,馬上打斷了她的話:
“駱櫻小姐,我想問你一件事!”
“請說!”
駱櫻見他跳了話題,隻得收住自己想說的話,禮貌的接上話題。
“你恨嗎?”
他盯著,一字一頓的問。
駱櫻目光閃爍了一下:
“祁先生這話什麽意思?”
“你恨房寶山嗎?”
祁繼扯了扯唇角。
駱櫻眼神一黯,澀澀然的苦笑在臉上漫開,表情是極為豐富的:
“不可能不恨!我這一生就這麽毀在了他手上。我今年三十二歲了,好大的青春全毀在了他手上……”
“那你恨駱爺爺嗎?”
祁繼再次打斷她的話,這一問,問的極為敏感。他看到她的眼神有在暗自流轉,心裡肯定有情緒,只是她藏的很好。一頓之後,他才繼續往下說道起來:
“當初,他沒有伸手救幫你們一把,以至於令你和房寶山簽定了那不平等的借款合約,你恨嗎?”
“我怎麽可能恨爺爺?”
駱櫻一臉受傷的模樣,剛想要辯說什麽,第三次被打斷:
“不恨就好。駱櫻小姐,我想告訴你,當年的駱氏遭受的打擊太大,底子太空,為了整頓駱氏,在我接手管理駱氏時,駱氏等於資產重組。為了救活駱氏,當初我投進了很多錢進去。爺爺也拋了很多值錢的東西去填補駱氏那個漏洞。所以,你們出事的時候,駱爺爺的確是拿不出那麽多的錢。而我那個時候把閑錢拿來建雅苑,手上根本就沒閑錢,沒有幫到你們,我表示遺憾……”
這幾句話,祁繼說的很溫和,語氣也帶著淡淡的歉然,歉然之間又透著一種官面化的客套。
駱櫻立刻表示出一種明白事理的乖巧:
“我明白的!那些禍,全是我爸惹出來。駱氏上的漏洞,也是我父親捅下的。當初爺爺沒有追究我父親的法律責任已經是對他的網開一面。之後,我
父親跑去爺爺那邊求助,已經是有點不知羞恥了。有父如此,我無比心痛……”
祁繼再次扯了扯唇角,再次深刻的感受到“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有多麽的經典了。
不過,他不並急著揭穿,隻說道:
“關於你的遭遇,時檀都已經跟我說了,你放心,房寶山會得到他應有的下場。我和時檀會幫你得到應有的贍養費。”
“謝謝!”
“只是有件事,我想和你跟你提個警:路走錯了,可以重新走回來,心思要是走歪了,就容易迷失。回頭,你跟駱大先生說一下,別再做目光短淺的蠢事。”
駱櫻因為他的話,心砰砰砰狂跳起來,抬頭對上了他沉不見底的眸子:
“我不明白,您……這是什麽意思?”
“不,你明白的。我們祁家和路家一向不對盤!你應該懂……一錯到底後果會很嚴重……好了,時候不早了……我上班了,你隨意。”
祁繼很優雅的一欠身,離開。
駱櫻的心,砰通砰通狂跳起來:總覺得這個男人,借著勸她父親和路家劃清界線,實際是在警告她——難道他發現什麽了?
不可能的吧!
這件事,他們一直在暗中進行的,祁繼不可能會察覺的吧……
待續!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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