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時檀呆了一下,嘴裡叫了一句“駱櫻姐來了”,心裡突然意識到,這個名字,她已經很多年沒叫了。
邊上,小白眨巴一下大眼睛,問:“檀媽,那是誰?墮”
他從來沒見過母親叫除了乾媽之外的誰做姐過植。
“哦,那是媽媽的一個姐姐!”
時檀回過神,臉色一柔,摸摸小白的頭髮,回答了一句。
“太太,那要不要把人放進來?”
文姨等著指示。
“要,當然要!”
時檀叫,叫完之後,又馬上站起來:
“等一下等一下,我去門口接她。”
她急匆匆扔了手上的書,隨著文姨下了樓。
小白本來想跟過去的,但跟了幾步,還是沒下去:
那是媽媽的姐妹,多年不見,肯定會有話要說,他還是別去打擾了。
他扭過身子,噔噔噔跑到陽台,看到母親就像一陣風樣,卷出了主屋。
二
時檀急步來到大門口,看到的是一個滿臉是傷的女人:
額頭磕破了,還有血水沒有擦掉,臉孔一邊青一邊腫,頭髮一邊長一短,短的那邊,像是剛剛被人剪了一刀,整個人完全是一副剛剛受過虐的淒慘模樣……
她一下目瞪口呆:
這這這這……這哪還是當年那朵淺淺而笑的解語花?
駱家生活多年,和她關系處的好的同輩,也就只有駱櫻。
這本來是一個幹練而又溫婉的女人,工作上是頗有能力,而生活中更是溫和可親的。
七年的駱家生活,時檀和駱櫻是一對親密無間的好姐妹,駱櫻很愛護她,她也很敬愛這個長她五歲的大姐姐,只是八年前,當她成為祁繼的新娘之後,她們的關系就惡化了。原因在於:大堂姐心裡的如意郎君,正是祁繼。
當年,祁繼借著和大堂姐有公事上的往來,曾來過祁家祭拜過父親,還當著她的面,曾請大堂姐吃過晚餐。這種親近的舉動,讓駱櫻一度產生了奢望。結果,祁繼卻越過她,而娶了她。他們一家更因為祁繼的干涉,最後被趕出駱家。
這兩件事無情的衝擊了她們之間的情誼,駱櫻曾用很重的語氣,和她說過這樣一句話:“駱時檀,我待你不薄,我等你不薄,你竟這麽傷我。我真是瞎了眼了,我真是瞎了眼!”
那樣的指控,真是讓人欲哭無淚。
後來,時檀自己身上也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哪還顧得了去挽救她們之間的姐妹情。於是,一別之後,就再沒有見。也就此沒有聯絡。想不到八年後再見,竟會這樣一副光景。
“駱櫻姐……”
她失聲而叫,聲音一下走調。
站在風裡,駱櫻扶著一頭亂糟糟的發看向她。
華麗麗的大門口,兩個女人,本是一門雙姝,八年前,駱櫻嫵媚嬌豔,若盛開的花蕾,駱時檀清澀秀氣,是出水之花苞;八年後,駱櫻形同枯木,了無生氣,而駱時檀婷婷玉立,若綻開的水蓮,自有一片清雅之氣迎面襲人。
時檀走上前,難以置信的看了又看,驚問:
“誰把你打個這樣的?誰打的?誰打的?”
駱櫻無語淚流,唇角的笑是那麽的牽強:
“是……我丈夫。”
她聲音無比痛苦的巴望著時檀。
“你丈夫?他為什麽要打你?”
天呐,駱櫻竟被家暴了!
“這件事說來話來,小檀,我無家可歸了,你能收留我一陣子嗎?”
語氣絕對是無助的。
在駱時檀的記憶當中,駱櫻是一個優秀而且很有主見的人,她總是自信滿滿,何曾變得這樣彷徨不安?
她比她長五歲,和祁繼同齡,今年也三十二歲,這個年紀的女人,本該美麗動人,可實際上呢,她的美麗不見了,她的自信消失了,時檀看到的是滿身的傷,以及滿臉的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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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是怎麽了?
“好,當然好……姐,我們到裡頭坐一坐去,來,我們進去……”
時檀扶駱時檀往裡走,華麗麗的鐵門,在身後緩緩合上,門口的警衛,正衝她們張望。
入了主屋後,她讓文姨取來醫藥箱,第一時間給駱櫻處理了一下傷口,又上了藥,另外,去取了一身新衣下來給她換上。
稍稍打理了一下之後,駱櫻總算是恢復了幾分人色。
“給,喝杯水!”
時檀給倒了一杯水,坐下後開始詢問她這幾年的經歷起來,想知道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姐什麽時候嫁的人?”
“五年前!”
駱櫻回答了一句,小口喝著水,側臉上的紅腫,非常的觸目驚心,可見那個男人打起來女人來有多用勁兒——可惡,那個男人,把姐當作仇人來看的嗎?
“那混蛋是幹什麽的?”
“做房地產的,叫房寶山。”
時檀一聽頓時瞪大眼:
“那房寶山不是一個暴發戶嗎?而且還是個離異有女兒的人。文化程度很低,姐怎麽會嫁給這種人?”
在她看來,像姐這樣的才女,嫁給這種男人,那簡直就是在暴斂天物。
駱櫻的眼裡閃過幾絲痛苦之色,馬上低頭看著水晶杯,嘴裡則澀澀的吐出三個字:
“沒辦法!”
聲線抖了那麽一下,她歎了一聲,才又繼續往下說道:
“爺爺把我們趕出駱家之後,我們的日子就一直過的很不如意。
“02年,我爸曾和人合夥做生意,合夥人跑了,投入的錢都打了水漂。之後,我爸做什麽什麽就虧本。再後來,他想在股市上把錢賺回來,03年那年國內的股市不是挺火嗎?他的確在裡頭賺了一點,可04年股災一來,不僅賺的錢全虧在了裡頭,還把本金賠了一個精光。為了翻本,他瞞著我們借高利貸。最後還把唯一一處別墅都抵壓給了銀行。結果那一年,股市一路下跌,沒有上揚。之後,我們的房子,被銀行收了,只能另外租房子住。打那時起,高利貸就開始追著我們不放。天天來鬧。
“那段時間,我們過不下去了,我爸曾來求過爺爺救命,爺爺不肯幫忙,說,爸的窟窿捅得實在太大,他沒辦法給填。
“就是在這種走投無路之下,房寶山出手幫了我們。等換條件是,讓我嫁給房寶山。我沒辦法,為了救我爸,救這個家,隻好嫁了。
“婚後第一年,他待我還不錯,拚命的纏著我,要我給她生兒子。嫁過去沒兩個月,我就懷上了。養胎到四個月時,做了性別檢測,是個女孩,他逼我流了。他說了,他家裡有一隻賠錢貨就夠了,不想要第二個。我沒辦法,只能聽他的。
“又過了幾個月,我又懷上了,這一次是個兒子。他把我當寶貝一樣護在手上。六個月後,因為他女兒推了我一把,小產了。
“第二年年底,我第三次懷孕,還是是女孩,這一次,我不想流,我跟他說:再這麽流,身子會流壞,以後恐怕就懷不上了,他很生氣,就是不要,還打了我一頓,孩子再次沒了……
“第三年夏天,我第四次懷上,是個兒子,他很高興,結果,在第五個月時查出孩子死在了肚子裡,只能流了……
“就這樣,連著幾次小產之後,他對我沒了興趣,動不動就打就罵……”
一句複一句,駱櫻平靜的陳述著她這幾年過的屈辱日子,眼底一片死寂。
時檀聽得直倒吸冷氣,忍不住憤憤叫了起來:
“這種男人,你跟著他幹什麽?為什麽不離了?”
換來的是駱櫻一記苦笑:
“我也想離,可離不了!”
“為什麽離不了?”
“結婚前寫過協議的。他給我爸還債,我給他生兒子。我要是離婚,我爸就得還錢。那時,我爸有寫過借據。當時,他為了防止我們反悔,硬是把我和我媽、還有我弟的名字都寫了上去。所以,這個婚,我沒資格提離。只要我一天不給他生兒子,這個債務就算是一天沒還清!檀檀,那份借據寫得很清楚,是專業律師給起草的。其中隻涉及借款
事宜,並沒有梆定買賣婚姻和生子協定。只要我提離婚,他就能申請還款。所以,我爸媽是肯定不支持我離的。那一筆離婚費,我們家根本就負擔不起。”
時檀終於恍然,怪不得她的眼神會這麽的萎靡不振,原來這個奸商房寶山,竟留了這麽一記招陰,實在是太可惡了。
她心疼的抱了抱這個被無情生活折磨得失去熱情的女人,好一會兒才問:
“一共借了多少錢!”
駱櫻遲疑了一下才說:
“本金八百萬。當初說好的,三年之內給生了兒子,就免息免本金。這些錢算是我生兒子的獎金。要是生不出來,三年之後就會開始長利息。按一分利息生,現在應該已經長了好幾百多萬了!”
這個房寶山還真是能算計。
“那你爸現在在做什麽?”時檀問。
“有過一陣子,他有向房寶山借錢做生意,沒怎麽賺錢,後來,遇上了路氏老總的路殷,那位一時心血來潮,就賞了他一口飯吃,讓他在其旗下一個公司當部門經理。”
路殷?
那不是米芳菲的追求者嗎?和祁繼好像是死對頭。
他那麽籠絡駱遂意,會是幾個意思?
這是一種職業的本能,時檀馬上條件反射的認定路殷此舉應當是別有用心的。
她如此想了一下之後,才又問:
“你呢?你現在在做什麽?”
“我還能做什麽?”
駱櫻發出自嘲的一笑:
“嫁給房寶山之後就做了全職太太,生了幾年沒生出來,已經完全和外頭那個社會脫節了。跟米蟲差不多。房今寶山現在喝醉了酒,就會來找我茬,說娶了一個生出蛋的母雞,虧死。肉疼他那些錢,他這是想逼我忍無可忍,自己提離婚,想向我收回那些本金……”
嘖,夠卑鄙無恥的了,駱櫻為他流了四次產,他還想打這樣的如意算盤,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時檀真想罵人。
駱櫻呢,眼紅紅的,強忍著悲意,指指臉上的傷,說:“今天,他又喝了一個爛醉。見到我就抽耳光子。還用剪子剪我頭髮。我實在是忍無可忍,終於跑了出來。”
她抽了兩張紙巾,抹了一把眼淚:
“出來後,獨自一個人,在街上不知逛了多久。我不知道要去哪裡?回我媽那邊,我爸媽肯定勸我把日子過下去。去阿戟那邊,阿戟知道了,恐怕會跑去和他鬧,吃虧的只會是阿戟。我在一個街心公園坐了很久,無意之間看到了地上一張報紙,上頭有你的新聞,突然之間,我很想跑來碰碰運氣。”
說到這裡時,她猛得往地上跪了下去,一臉熱切的盯視起時檀:
“檀檀,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我來這裡,就只有一個想法,就想請你看在我們以前的情份上,求你在妹夫面前說句話,請他救救我。我真的真的是熬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我只有死路一條了……再沒有別的任何選擇了……”
最後一句話,語音已徹底破碎。
“姐,你別這樣!”
時檀跟著鼻子生酸,忙扶:“快起來。放心,這事,我一定幫。”
“真的!”
駱櫻淚眼朦朧的望著她。
“當然!”
她說,語氣異常堅定。她從來就是一個看重親情的人。和駱櫻這份姐妹情,她更為珍視。
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駱櫻一把就將時檀給抱住了,連連叫道起來:
“謝謝,謝謝!”
時檀給她抹眼淚說:
“姐,我們是好姐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姐,你別再哭了……日子可以從頭再來的。好了好了,不哭了……對了,爺爺也在這裡,只是爺爺腳崴了一下在床上躺著。等一下我帶你過去看看。”
她故意轉開了話題,不想她再沉浸在悲痛之中。
“好!”
駱櫻那雙被淚水衝刷過的眸子裡,閃現了幾絲希望之色:“我還要見見我的小侄子呢……我在網上看到了,那小家
夥真是漂亮啊……”
“好,姐你等一下,我馬上去把他叫下來!”
時檀很歡喜,馬上往樓上跑了上去,大氣精美的旋轉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駱櫻看著她似春燕似的飛上去,低頭又看了看身上這一身有錢也買不到的限量版裙子,眼底漸漸收了暖意,幾絲恨意在漸漸凝起,狠狠的捏著那裙子,直捏得青筋橫起,卻在時檀帶著孩子下來前又迅速散去,重新流露出了柔弱之色。
“小白,這是媽媽的姐姐,快叫人……”
時檀把小白推到駱櫻面前。
小白露齒一笑:
“姨媽好!”
駱櫻那淒慘的臉孔上,一瞬間內露出了笑意,伸手撫了撫小白臉:
“真帥真帥……檀,像你,真像你……檀,祁先生待你好嗎?”
時檀彎了一下彎,想了一下:“挺好!”
“那就好那就好,有錢的男人通常是靠不住的,檀,這個男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時檀側眸在她臉上巡視了一眼:“姐,你還生我的氣嗎?”
“生什麽氣?”
駱櫻反問。
“八年前,我嫁給祁繼的事……”
想當初,她那麽恨她……
“早不氣了!有些事,是命定的。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無法強求……”
態度絕對是豁達的。
時檀展開了笑容,勾住了駱櫻,很是欣慰。
……
後來,駱厚予午睡醒了,時檀把駱櫻帶了過去,駱厚予知道駱櫻境遇之後,心疼的死了,直罵:“那王八羔子,真該死,真該死……饒不了他,饒不了他……”
駱櫻和駱厚予說起了其他的境況:
“二姑姑因為沒有生養,已和其丈夫離異,一直單到現在,工作上一再遇挫,幾度和已婚男人產生糾葛,幾度被抓奸,鬧的聲名狼藉。”
這件事駱厚予是有所耳聞的,因為幾乎鬧上報。
“三姑姑本來就是一個有能力的人,離開駱家之後,倒是還混的風生水起。現在晁氏集團旗下一個骨乾精英,和其丈夫一起在為晁氏工作。三姑家的小彭天,快結婚了,聽說娶的會是晁家一位千金,婚期都訂了,三姑姑在琢磨,彭天結婚要不要來給您下貼子。”
駱厚予聽完這些後什麽也沒說,好一會兒才問:“駱戟呢?結婚沒有?”
“還沒,他一直不肯結!”
“該結了,該結了,今年都快二十八了吧!”
那駱戟比時檀大一歲,是駱櫻的親弟弟,長得漂亮,以前很能討爺爺歡心,愛跟以淳鬥嘴,腦瓜子很聰明,讀的是金融。
時檀一直在邊上靜靜的聽著,她看得出來,爺爺是想念他們的,八年前的事,罪魁禍首是駱遂意,這個人一意想要得到駱家的家產,而幾番想陷害她,兩個姑姑,都被他利用了。爺爺一怒之下把人全趕了,手段是狠了一些。他也是氣養了白眼狼,一時怒火沒有控制住。現在,他歲月漸長,膝下空空,想念,那是一種人之長情。
時檀想,也許她該為了爺爺做點什麽的,若不是因為她的到來,駱家內部也不至於鬥成這樣。她也非駱家女,而令爺爺失去從小養大的養子養女,她的心裡一直覺得挺不安的。
三
傍晚時候,駱櫻在園子裡閑逛,這園子真是漂亮的啊!
此時此刻,她臉上的神情很平靜,可心裡呢,卻在止不住的恨:
駱時檀憑什麽享有這一切?
憑什麽?
她打了一個電話出去,極度冷靜的說了一句:
“我進來了……她沒起懷疑,這一次,我要讓她欠我們駱家的,通通都還上……”
待續!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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