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檀永遠記得那一天,她不顧一切的跑回來尋找,卻只看到被燒成焦碳一樣的大哥哥,被人從廢墟裡挖出來,曾經,凝聚了他們小快樂的破屋,已在大火中化為灰燼…植…
那一天,她哭得肝腸寸斷,以淳就只能陪著她在邊上默默落淚。習慣了由大哥哥照看之後,再面對這樣殘忍的失去,對於他們來說,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生活一下沒了出路。
再後來,她的世界,就只有以淳,他們彼此依偎,又在那座寒冷的白海灣飄蕩了兩年多,終於遇上了駱遂忻,悲慘的人生這才有了好轉。駱家七年,她得到了駱遂忻滿心的呵護,祖父駱厚予的愛護,令她重嘗了家的滋味。
八年前,駱家驟生巨變,她身陷瘋人院,孤立無依,是祁繼的出現,改變了她的命運——
那時,時檀對他,有過敬重,只是,後來,敬重變成了仇恨。
此時此刻,臨立在山的最高處,面對這青山綠水,她突然冷靜自問墮:
駱時檀,你該恨嗎?
這段婚姻,是你自己願意的,對吧!
既然嫁了,就該承擔起婚姻所帶來的義務以及責任,是吧……
可七年前,你卻要舍下一切,打算告而別,和他人私奔,駱時檀,這樣一種行為,你捫心自問,你有沒有做錯?
站在祁繼的角度,你再想一想,他該不該生氣?
不管他出於怎麽一種目的娶得你,在法律上,他就是你的丈夫,可是你呢,不但不願意履行妻子的本份,而且還做了那種丟他臉的事,他生氣了,動怒了,算不算是一種正常的反應?哪怕他愛的不是你,可事關男人的臉面問題,他怎麽可能會無動於衷。
陽光照在她身上,一陣暖意融融,風卻是寒絲絲的,乍暖還寒之中,她的心,正受到良心上的指控。
她睜眼,望著面前的春意無邊,想到了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滿滿的信任——他有怒她六年的隱瞞,但這種怒,轉瞬而逝,而後,他選擇擺低自己,只是想挽回這個家。
可,這個家該維護嗎?
小白的臉孔,在腦海閃現:
“媽媽,你還要離婚嗎?”
“媽媽,求你別離婚好不好?”
孩子在向她提這樣一個要求時,其實,她並沒有睡過去,只是,她不知道要怎麽接話:
稚子何其無辜……
作為母親,她是該成全孩子對家的向往,還是自私的選擇自己想走的路……
“太太……”
身後,突然響了程航的聲音。
轉頭看,西裝革履的男子,似山一樣屹立著,她的眉輕蹙:
“你什麽時候跟來的……”
“您一出門,我就跟過來了。有幾句話想和您說!”
程航走上前,步履從容之間充滿自信。
這個男人,是祁繼的身邊人,可算是精英中的精英,單獨拿出來,那就是一號非比尋常的厲害角色。
試問,但凡和祁繼打交道,誰不知道程航?
這個男人走到外面,就是祁繼的代言人,多少人渴望巴結他。和他關系搞好了,就等於和祁繼攀上了交情。
但程航一直本本份份的做著祁繼的陪襯,為他兢兢業業,面對她,更是恭敬的。
“什麽話?”
“七年前,慕以淳的死,並不是意外,而是一起人為的謀殺。您要是因為這件事,而恨先生的話,先生有冤無處訴!”
程航曝出來的這句話,讓時檀一呆。
“謀殺?”
她好一會兒才重複了這句話。
“是,這件謀殺案和駱遂忻的死,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程航的表情,顯得異常凝重。
這事,怎麽又扯上了駱叔叔的死?
她又一怔,只聽得他靜靜往下說道:
“八年前,駱家出事之後,慕以淳的殺人罪名根本就洗刷不了。少則監禁二十年,多則終生生活在鐵窗之中。可是先
生又答應過你,一定要幫到慕以淳。雖然先生能力非凡,但有些事,人證物證俱在,想在國民人人都在關注這個案子的情況下,弄虛作假,那不現實。
“要洗掉慕以淳的罪名,就得把真凶找出來。可就當時的情況來看,慕以淳就是真凶,很難讓法官改變這樣一個看法。
“先生也不想慕以淳這一生盡毀,所以,曾和慕以淳密談過,兩個人商量了一個辦法,就是讓慕以淳承認自己誤傷駱先生,然後先生通過各種關系,聯合法院演了一出戲,得令慕以淳的刑期縮減成一年。先生想要用這一年的時間來觀察真凶的反應。
“沒讓人意外的是,這一年的監獄生活,慕以淳的確幾度遭到了暗殺,要不是先生早在獄中安排好了一切,他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慕以淳的出獄,其實與先生而言,是放長線釣大魚的計劃,唯一的失誤就是您突然回了國,慕以淳因為您的回歸,突然放棄了整個計劃,想和您一走了之。
“先生動怒,氣慕以淳有始無終,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當初慕以淳被輕判,先生用盡了辦法。先生想盡對策就是想要把這個案子查一個水落石出,慕以淳半路想要退出,整個計劃會就此泡湯,就等於先生有負於各路執法部門的信任,耍了所有人,在拿他們的仕途開玩笑。
“那天,先生曾和慕以淳談過,讓他好好清楚,這麽毫無責任感的帶您離開,會是怎樣一個後果。
“之後,是我把慕以淳送去了一處公寓,另外還派了兩個人守著他。可是半夜,守著他的兩個人,遭了暗算,慕以淳趁機逃走了,半夜裡,大橋上的飆車是因為有人在追他,最後,他在逆向行駛時,被撞進了江中……
“事後,經先生私下調查發現,這是一起計劃周詳的謀殺。
“可惜沒能和您解釋清楚,您就失蹤不見,先生一直引以自責,歷時一年,他不斷的在找您。卻在找到之後,害怕面對您,而隻敢在暗處守著。
“太太,這事,您真不能怪了先生,其責任絕對不在先生!”
時檀久久呆立,心潮再次洶湧成災。
是的,八年前的那樁案子,表面上是結了,實際上並沒有。
那個案子,絕對是離奇的。
當初她有點不明白,以淳口口聲聲說沒有殺駱遂忻,最後卻承認誤殺,原來這一切全是他和祁繼計劃好的。
可到底會是誰要這麽害以淳呢?
既然這是他們本來就謀好的引蛇出洞的計劃,為什麽一年之後,以淳跟她提半句,卻一心要退出,突然想帶著她遠走高飛呢?
她清楚記得的,那一天,以淳抱著她一個勁兒的說:“檀,我們離開堯市,就此隱姓埋名,再不要管了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好不好,好不好……”
她答應了,因為某些天真的想法,更因為受了某些照片的刺激……
記憶的潮水在翻滾,前曾舊事,每每叫人難以面對:
“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回神時,她凝眸反問。
程航拍了拍欄杆,輕撫著欄杆上的雕紋:
“有些緣份,不該被糟踏。人生匆匆幾十年。可以任由我們虛擲的光陰不多。你們已經浪費了八年,若是再這麽別別扭扭的熬個八年,你們兒子也該到談戀愛的年紀了……我是真看不下去了……”
他這話,透著滿滿的感慨。
時檀:“……”
這個男人這是想告訴她:祁繼對她用心已有八年了嗎?
可能嗎?
他明明愛的是米家二小姐米芳菲。
那一張張承載著他們從小到大情誼厚重的照片,可以有力的為這個事實作出證明,也令她關上了心門,不敢再貪戀他給的溫暖——
從未得到,就不怕失去!
這是這些年,生活讓她懂得的一個深刻的道理。
一個望遠鏡,變戲法似的由他手遞了上來說:
“這裡風景很美。只是我的眼睛不太好,看到的景色總是模糊不清,所以,我喜歡帶著望遠鏡。倍率不是很大。用上它,看到的風景更為的深刻。太太,看一個人,肉眼看,看到的只是簡單的美和醜,用
心看,才能真正發現附在靈魂上的好與壞……”
說完,他欠了欠身,悄然退下。
待續!
第二更在十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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